在三途河边上,昶浩遇到了一个神秘的老婆婆,居然说可以将昶浩失去的法缘还给他。
昶浩初闻此言,自然是当场一愣,但又立即醒觉过来,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地。
“在这苍茫地狱中,我俩能相遇,既是法缘。所以以后切不可再说,你与佛无缘之语。”那婆婆微笑着,伸手抚上昶浩的顶门。
一道金光透入昶浩体内,迅速在其心轮之中,凝聚成了一个米粒大小的金色“CUN”字。接着,“OM,CALE,CULE,CUNDHE,SVAHA”,数个梵字围绕着中心的种子字旋转,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咒轮。最后,咒轮再化作一尊小小的,但栩栩如生的佛母像端坐于心轮之中。
这一刻,昶浩知道自己重新得回了上一世的法缘。
“多谢上师!”昶浩行五体投地大礼,向那婆婆叩拜。
那婆婆并不避开,坦然受礼,不过她还是摆了摆手。
“我仅是将你的神识,与准提重新联系起来罢了,并没有任何上师之德。况且,我既无名号,又无实相,如何做人上师?”
“你若有心,一礼足矣,无需师徒名分。”那婆婆手中竹杖一挑,将昶浩挑了起来,“起来吧,你的旅程还很长呢,虽然还不比横渡苦海,倒也是长路漫漫。”
昶浩自然不能赖在地上,便顺势站起。他看看婆婆的蓑衣,又是一礼,“请婆婆将那些孩子们放出来吧,今天被饿鬼们这么一搅合,不知道又耽误了他们多少功夫。”
“你倒是说说,哪里有人?”那婆婆微笑着拉开蓑衣,却没有任何一个孩子的影子。
“那些苦命的孩子,徘徊在这三途河岸上,不垒九百九十九重石塔不得解脱,全是前世福德不足的缘故。”那婆婆怜惜地叹了一口气,“我身无所长,唯一能做之事,就是为他们诵经祈福,补其福德,送其转生。”
“婆婆好大神通,我之前出手却是有点多事了。”昶浩现在才明白,之前那婆婆被饿鬼围掷石块时,干嘛念经还念得那么勤。
“不过婆婆既有此等神通,那何不将所有陷落此地的生灵,全部都救度出去?”昶浩再问。
“别说是我,就是佛陀亲来,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那婆婆笑着摇了摇头,“佛陀的三不能之一,就是:佛陀弹指间可度无量众生,却不能一次度尽世间众生。既然佛陀都非万能,我这区区一介行者,又有何德何能逾越其上呢?”
两人边说边行,此刻已经来到了河岸上一处很像是渡口的地方。
“这里就是能通往对岸的渡口,对于地狱众来说,必须在此登船方能横渡三途河。”那婆婆用竹杖指了指对岸,“不过鬼类可以在这河上自在通行,你现在更有翅膀,却是不会被这河水阻住去路。”
昶浩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在这渡口上,已经有其他人在等着渡河了。
等待着渡船到来的,共有六个众生,形态体貌都不尽相同,其中竟然还有一头大肥猪!
此外的五个人都是人形,不过其中有个最显眼的老头,头顶光环,身着天衣,明显前世乃是天道的天人。不过现在他的光环黯淡,天衣脏破,花饰凋零,面容枯槁,身有恶臭,却是遭了“天人五衰”后,从天界堕落进地狱的有罪天人。
其他四个人,一个是肥头大耳的胖子,一个是一脸严肃的老太婆,一个是学生模样的小青年,还有最后一个乃是一妙龄女子。
这六个地狱众无论是相貌还是身份,都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这个简直是马戏团样的组合,看得昶浩差点发笑。
这时候,那婆婆已经站在河岸上,用竹杖指了指河面。
“你过来看看这些河水。”
昶浩立即快步走了过去,那六个地狱众看到他靠近,无不畏畏缩缩地避开到一边。
刚靠近那河水,昶浩就感觉到一股子阴气扑面而来。那股气息中,掺杂着绝望、悲伤和痛苦,甚至还有一种诅咒的味道混在其中。
昶浩细看那河水,只见一片浊黄腥臭,就像是尸水一般的恶心,不禁令人联想到传说中的“黄泉”。
“这就是从忘川中流过来的忘川水,”那婆婆淡淡说道,“虽然经过其它支流的稀释,令人忘却前尘的效力减弱,但却比原本的忘川水更加可怕。”
“你再看看河中央。”那婆婆再指向更远处。
昶浩运起精神力,想投入河水之中。岂料精神力一渗入水中,就立即失去了和他的联系,再也无法接收到任何信息。
“邪门!”昶浩暗叫一声,只好老老实实地运足目力,向河中央望过去。
这么一望,还真的是叫人大跌眼镜。只见那浊黄的河水之中,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水鬼,简直比下饺子还要拥挤!
“这些水鬼,都是跌落入三途河中的地狱生灵。”这时候,婆婆慢慢地介绍,“一旦坠入这河中,就几乎没有脱身之日,直到这一大阿僧祗劫结束,地狱崩坏之时才能解脱。而一旦被这河水浸泡,又要永受失忆之苦,所以这些水鬼怨念极大,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将其它地狱众生拉入水中。它们的怨念和诅咒散入河水中,引来无数业力,使得这河水变成了蚀心剧毒。”
“而在这世间,唯有阿修罗之道,能够从这无尽罪业中获得力量。”那婆婆忽地一指昶浩,然后在下一刻,有一大段玄奥的法门潮水般传入他的脑海中。
昶浩身躯一震,思维沉浸入这法门之中,不知不觉间时光如水般流去。
此法门行功极度偏激,甚至比巫族战技的修炼更加危险!藉借着罪业的流动,激发出巨大的业力,用来当作攻击的手段。
“业力不可思议”,即使是佛陀亲来此世界也不能免受,所以那威力也根本不是战技可以比拟的!至于拿真元力和魔力相混来激发能量的那些法门,就更加是小道了。
要修炼此法,就必须先炼出两个以上的分身,当罪业在分身之间流动时,就会引来巨大业力,成为修者的力量来源。不过,分身之间的因缘瓜葛也不能太深重,否则引来的业力就不够巨大。所以要修出多个分身,也有数种不同的方法可以实现。
其中最简单最容易实现的,就是将自己的灵魂和**强行分裂,变化作两个本质上不同的人。但是此法的弊端也很大,灵魂分裂后,心灵的境界就很难提升上去。而且,用分裂后的灵魂强行施展此法,会严重伤害自己的寿命,所以昆仑瑶池边上的那些古魔,几乎都是因此而陨落的。
比较殊胜一点的方法,就是将自己的灵魂单独遁出,修成元神,而肉身就修成另一个分身,形成“阴灵阳体”之局。藉着阴阳之理来平衡罪业,可以有效缓解业力造成的伤害,对心灵境界的提升也没有阻碍。
当年的哈奴曼就是依此法而行,以变化之道修出了一百零八个元神!试想一下,这么多个分身之间同时流转罪业,勾引来的业力将有多么巨大?难怪哈奴曼当年被称为天下战力第一。
如果昶浩现在重修本尊法,以本尊的力量来凝聚天身,借其圆满的空性来制衡业力,那对罪业的掌控必然更加稳妥,后患也更小。难怪那婆婆在传给他此法之前,要先替他重续法缘。
昶浩细细参悟了一轮后,抬头一看,那婆婆早已走远,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背影游走在火红花海之中。
遥遥对着那背影行了大礼后,昶浩转身走向渡口,他还要继续自己的旅程。
按照刚刚所学之法稍微运行后,昶浩试探地伸出一脚,踩在浊黄的河面上。
河水在他的脚下无波无浪,就像是一块坚实的厚冰般,完全承受住了他的体重。而河水中因诅咒和怨念生出的浓郁负面源力,则被源源不断摄入体内。
昶浩哈哈一笑,就这么踩着水面,如履平地一般大步兜起圈子来。
“它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们就不行?”这时候,河岸上的胖子叫了起来,“这么急的河水,哪可能站得住人啊?!”
“站不住人,但站得住鬼!”旁边的堕落天人不屑地说话了,“人家是鬼道众,是狱卒!不像我们是地狱众,是受罪者。三途河对于有狱卒资格的鬼来说,根本只是条康庄大道!”
昶浩听到此话,不由恍然大悟。他现在亦人亦鬼,但不管是活人还是鬼,都不是地狱责罚的对象。所以这令地狱众们色变的三途河,在他脚下是如此的平静无波,除非他有心要专门入水,否则就是踩在水面上也根本不会有丝毫下陷。
同是一潭清水,人与畜牲可以饮来解渴,而饿鬼却如饮铁水铜汁,地狱众如入刀山火海,这个道理昶浩现在是亲身体会到了。之前还那么小心翼翼地伸脚尝试,倒是闹出笑话了。
昶浩在河面上大步迈行,同时运转阿修罗之道的法门,不断地吸收河中散发出来的负面源力。如果不急着赶路的路,这里其实也算是个适合修行的地方。
河中的无数水鬼,此时看到了昶浩踏水而来,不知道是出于嫉妒还是拖人下水的本能,无不是一个个红着眼睛蜂拥了过来。
“看来,被河水泡久了,你们连夜叉的可怕都忘记了。”昶浩一笑,猛地抓起打头的一头水鬼,就这么塞到嘴里,当场大啖起来。
这些地狱众所化的水鬼,一身的罪孽自是不少,更有无尽年月积累下来的恶毒诅咒与无边怨念,正是现在昶浩要修炼阿修罗之道的最好催化剂。
吞吃了第一头水鬼后,昶浩一甩手,将已经被吸尽罪业的灵魂往河岸上一扔,任其自行转世去了。接着,他的精神力放出,在众水鬼中寻找起罪业最深重的罪人。
但是,看到他生啖了一头同类后,其它水鬼这一刻都如避蛇蝎般,纷纷地往往河水深处潜下去。
“妈的!你们是不是被河水泡成白痴了?!”昶浩笑着骂出来,“被我摄收了罪业后,你们就能立即得到解脱,从这河里出来,重新投胎转世!现在我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还躲什么躲?”
不过那些水鬼似乎是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还是有多远就躲多远,根本不敢再接近他。
昶浩摇摇头,只得展开双翼,自行去捕捉其中的重罪者进食。
这时候,看到他渐行渐远,岸上的老天人叫了起来。
“那边的鬼……呃,狱卒大人,麻烦请带我们一起过河!”
“哦?”昶浩听到呼喊声,飞了回来。
“要我把你们送到对岸?”昶浩用看着食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六个地狱众。
被他这种目光一扫,六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你们要渡河,这里不就是渡口吗?那自然有船可以接送。”昶浩查探了一下他们的记忆后,发现这几个家伙都没犯什么大罪,就算吸食了也无甚好处,于是立即变得兴趣缺缺。
“大人,这渡口只要是鬼族,就能自由来去,不一定非得是船。”那老天人畏畏缩缩地答话了,“您有双翼可飞翔,想来比乘船更快,若您有空,何不发发慈悲送我们过去?”
“本大人偏偏就是没空。”昶浩一笑之后回答,“我还打算在这河面上吃个够,盘踞一段日子后再离开。如果你们要赶时间,却是不用找我。”
“或者,你们想现在就被我吃掉,好更早赶去投胎?”昶浩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不……不必了。”老天人脖子一缩,立即拒绝,“我们被鬼族吞噬的话,会遭受到极大的痛苦。而我们现在所犯的罪孽,还不至于要受此等活噬之罪……”
“这是你自己说的。”昶浩再一笑,飞上了天空,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捕捞作业。不过当他不经意往河的另一边一望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只小船,从河的对岸划了过来。
“算你们运气好,船已经过来了。”昶浩抓了一头水鬼回来,站在河岸上边吃边等着渡船驶来。远远地看到船下跟着的成群水鬼,他忽然有了另一个“捕鱼”的好主意。
渡船很快靠在渡头边上,撑船的是一个很老的鬼族,脸上的皱纹几乎把它的五官都掩盖起来了。
“今天要过河的,就只有你们六个人吗?”老鬼扫了河岸一眼,并没有把昶浩计算在内。
“快点上来,老子要赶时间!”老鬼招了招手,催促那六个罪者乘船。
“这河上的垄断生意,还很好做吧?”昶浩不用它招呼,自己一抬脚,毫不客气地迈上了船。
“夜……夜叉兄弟,我说你犯不着来吓唬我吧?”老鬼被这举动吓了一跳,“你完全可以自己渡河,干嘛要来挤我这条小船?”
“我就是想坐一回霸王船,怎么着?你有意见?”昶浩毫不客气地坐上船头,一探手将刚刚瞄好的猎物从河水中捉了出来。
老鬼看着他当场大啖水鬼,嘴角不禁抽了抽,到底不敢开罪他这食鬼之鬼。
“算了,随你高兴。”老鬼转身,继续向着岸上催促。
“快点快点!不然惹恼了老子,就把你们都丢河里变成水鬼!”
六个罪者慌忙爬上了船,但又不敢靠近昶浩,一窝蜂的都挤在了船尾。
“走咯~”老鬼一摇船桨,小船悠悠地往河中心驶去。
小船才走了一会儿,老鬼就破口大骂起来,因为那六个罪者都挤在船尾,多少令船身失去了平衡,让它摇得很恼火。但老鬼可不敢对昶浩这个罪魁祸首发火,就只能冲着那些罪者撒气了。
昶浩看看老鬼边摇边骂的样子,微微一笑,伸手将罪者中的那个胖子抓了过来。
胖子被昶浩抓在手里,吓得连声求饶,连他家祖宗都一起恭维上了。
“别提到我家祖宗,刚好我家都很恨贪官。”昶浩笑着将胖子举在船头晃了晃,“不过放心,我只是借你的这身膘用一用。”
说着,昶浩另一手一抓,探入胖子引来的那群水鬼中,将其中罪孽最重的那个抓了出来。
“果然,用赃款养出来的肥肉,是引诱水鬼们的最好鱼饵。”昶浩将胖子往船上一扔,自己大啖起来。
这下那胖子有得辛苦了,每当昶浩想“钓鱼”的时候,就把他抓起来在船头晃一晃,四周的水鬼立即都会蜂拥而来,这下倒不用昶浩费力去追了。
昶浩这种另类的“钓鱼”钓得正高兴的时候,船已经驶到了河中央,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老鬼在这时候停止了摇船。
“兄弟,我有活要干,你能不能放开他们一下?”老鬼好声好气地和昶浩说话。
“请便。”昶浩再用胖子做幌子,捞了一头水鬼上来后,就将胖子扔回船上,自己在一边嚼食起来。
“好了,根据三途河上的规矩,你们该付船资了!”老鬼走到船中央,一手执桨一手叉腰,向着六个罪者呼喝起来。
“赶紧给老子交出六文钱来!没有的话,等值的冥币、纸钱、祭品也可以!”
昶浩在旁边一听,不由翻起白眼。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土葬早已过气,连火化时烧纸钱,放殉葬品的都很少了。从刚刚昶浩从他们身上搜出的记忆看,这几个火化时大多都很匆忙,恐怕根本就拿不出足够的东西来付船资。
果然,那个胖子首先说话了。
“行行好吧,大哥。我死得太突然了,死前又正好被双规检查,家里没敢给我烧纸,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啊。要不您先让我过去,等找着机会了,我给家里人托梦,那时再好好孝敬您。”
老鬼听了这番说辞,冷笑起来,“你一入地狱,不知道要过上几劫才能出来,到时你爷爷我早就没命等你了!”
“没有钱的话,就立即给我从船上跳下去!这是三途河的规矩,要怪,就怪你们的家人吧!”
被老鬼这么一吓后,六人互相望了一眼,各自在身上摸索起来。其中的那个老太婆,最先摸出一叠印着“大冥银行”的纸钱,小心翼翼地递给老鬼。
“这种东西不能用!”老鬼接过来看了看,“这些烂纸只不过面额大而已,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价值!你们人间胡乱印一些大面额的冥钞,弄得地狱现在都通货膨胀了。这一点点废纸,连用来擦屁股都不够!”
“而且,现任的阎王刚好垮台了,以它的名义发行的冥钞,很快就要变成废纸!”老鬼将手中的纸钱一扔,毫不客气地践踏着阎摩罗奢的头像,“在新的鬼王上台,并颁布新旧币的兑换法令之前,我只收无面额的白纸钱,金银纸和纸元宝,有实物钱币就更好!”
“有吗?嗯?有没有?”老鬼向众人伸手。不过看看那几个罪者手里捏的那些纸片,都是印刷好的冥币,根本就没有老鬼要求的东西。
“大爷,您行行好,将就一下吧。”众人中的那个女子,这时候也哀求起来,“您说的那些东西,一烧化后都和实物没有两样,我们根本带不了那么多上路。还以为带着些大面额的冥钞就够了,却想不到……唉!”
“没有就少跟老子废话,自己往河里面跳!”老鬼举起船桨往河中一指,“自己不跳的,老子就把你们打下去!”
这时候,那头最不被人看好的大肥猪,走上前来一张口,竟吐出了一枚钱币。
“大爷,这枚钱可是真正的康熙通宝,最少也能卖10块钱,应该可以抵您的那六文钱了吧?”肥猪口吐人言,和老鬼计较起来。
“看不出嘛,你一头畜牲,居然身上也带有钱啊。”老鬼捻起铜钱,“而且还是实物,比其他人都识货多了。”
“呵呵,那是我被屠夫宰杀时,从他身上咬下来的,可能是佩戴着避邪用的东西。”肥猪憨憨地笑了起来。不过老鬼的下一句话,却立即让它的笑容凝固在猪脸上。
“不过这也不够。”老鬼弹着铜钱,“这里可是和人间不同,一文钱就是一文钱,才不管它能在人间卖出多少呢!你要想渡河,就再拿出五文钱来!”
“那……大爷,您看这个……”那小青年从脖子上拉出一枚袁大头,递了过去。
“当然也不够!”老鬼一把抢过来,“就算是银的,这也只能算是一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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