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骂道:“一路上不是喊渴就睡喊累,忒没出息!”
书童不甘示弱,争辩道:“换你背着一箱子书试试?”
书生似是习惯了这一老一少的嘴仗,并不理会,独自一个人坐着出神。
这书生姓杜,名慎言,字简之,是吴县人。他自幼父母双亡,是哥哥嫂嫂将他养大。兄嫂做些小生意,见识也比一般人广。见幼弟从小聪敏,便托人请了一位学问极好的先生,只教他一人。如此数载苦读,倒也没有辜负兄嫂的一片心意,十五岁就考取了乡试第一,又过了两年,他上京参加会试,竟考取了榜眼,入翰林院做了一个七品编修。
他原本前途无量,却因为人耿直,看不惯当朝宰相严松的一些恶行,上书弹劾,自此便被严松嫉恨在心,多次垢言于世宗皇帝。
那皇帝原本颇为喜爱这个为人清正,容貌端秀的年轻臣子,却被严松几次三番地挑拨,渐渐对他起了恶感。
不出两个月,便一纸诏书将他贬去岭南做了一个推官。
岭南地广人稀,又极为偏僻荒蛮,一但入了这儿,想再调回去就难了。杜慎言一身才学未得施展,踌躇壮志不曾实现,便被迫迁官,少不得郁郁寡欢。
他顺着羊肠小道望向远处,蜿蜒土路没入蔼蔼山林中,如他今后的人生,充满了未知。然而他素来是个心性坚韧之人,暗暗下定决心:纵使在这蛮地,他也要施展所长,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一些事。
心念一旦定下,顿时先前眉目间的郁色也消散不少。杜慎言起身,正要招呼一老一小随他赶路。忽听得身后“啊呀”一声惨叫,慌忙回过头去,那背书箱的小童已倒在了血泊之中,胸口一个血淋淋的洞。
杜慎言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眼前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刀刃上还滴着鲜血。拿刀的是个身穿黑色劲装的虬髯大汉,啐了一声:“总算赶上了。”
书生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日里连只鸡也没杀过,哪里见过这般血腥场面,当下吓得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抖着嗓子问:“你是何人?若是要钱财,尽管拿去,缘何要害人性命?”
那虬髯大汉闻言哈哈一笑:“你这呆书生,身上没几两银子,我抢来作甚?有人花钱买你的命,要怪就怪你做人不小心,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他话一出,杜慎言便知,定是那奸臣严松见没害成自己,犹不解气,竟雇人来害他性命。心中又惧又恨,眼见那寒光凛然的利刃当头劈来,心中大叫:“吾命休矣!”不由闭上了眼睛。
忽然听得一声嘶喊:“小少爷快跑——”原来那老奴还不曾被害,扑向大汉的脚下,死死抱着他的脚,却是拼着自己的性命要让书生逃命。
杜慎言眼泪涌出,口中不断唤道:“张伯……张伯……”
“跑啊——”老仆粗粝的声音喊道。
杜慎言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转身投入了身后的密林中。
那大汉不设防被抱住了双脚,怒道:“老不死的东西!”手中利刃向下,“噗”的一声,便将老仆戳了个透心凉,一脚将尸体踹开,也入了林子寻书生去了。
却道杜慎言因老仆的拼死阻挡,才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在林中踉踉跄跄一阵乱跑。他深知此刻老仆此刻绝无生机了,脸上涕泪交加,却不敢出声,只往林子深处跑去。
林深叶茂,光线幽暗,更加上地形复杂,饶是那大汉做惯了刀头舔血的营生,也不由得施展不开。
那书生文弱,脚步沉呼吸重,倒不至于追丢,但一时半会儿也难追上。大汉便尾随在后,等他回过神来,便发现不知不觉已到了密林深处。
四下里暗影重重,极为幽静,外头是大暑的天气,身处这密林中,身上却是冷飕飕的。大汉心中一紧:我怎入得这么深了?举目四望,竟已不见来时路。岭南山林繁茂,罕有人迹。传言里面野兽出没,危机四伏,更有许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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