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妈妈站了起来,从衣柜里拿了一个绣着虎头虎脑的小孩子的新枕头,她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小人儿,然后用蓝色花布一包,打了个小包袱递到了李百石的面前,“这枕头是我给我的宝贝孙子做的,你一并带了回来。”
“好!”李百石点点头,接过包袱。
“进候不早了,回去吧,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娘,我知道。”李百石抱着黑漆匣子和蓝布包袱离开,胡妈妈送他到院门口,看着他背影的目光中带着不舍和决绝。
姚灵芝赏了一些东西给李百石,又让白芷差马夫送他回去,然后,她进了胡妈妈的房间,关上房门主仆二人在里面滴滴咕咕的说了许久。
翌日清晨,姚灵芝被丫环拥簇着去给老夫人问安,在松院不出意外的碰见了姚宸之和杜雅汐,还有徐惜玉和徐宝玉兄妹俩,一众人等相互问安,一时间松院就热闹了起来,老夫人抚额摆摆手,笑道:“你们还是回吧,我现在听着心就发慌。”
杜雅汐笑着扫看了众人一圈,“糟糕,祖母定是嫌弃我们太吵了。”
“祖母一直喜欢家里人多,雅汐你多想了。”姚宸之立刻解释。
老夫人看着他们,突然笑了起来,“宸之,雅汐是故意这么一说的,不过,祖母是真的想要静一静。”
众人相视一笑,只有徐宝玉痴痴看着姚宸之的同时,也不忘抽空恨恨的瞪杜雅汐几眼。
纷纷朝老夫人行礼退下,“祖母,既是如此,那我们就不吵着你休息了。”
姚灵芝有些心不在焉的频频朝房门望去,杜雅汐瞧着心中暗暗冷笑,她怕是等不到那个消息了。眼角一扫,见白芷一脸焦色的走了进来,附在姚灵之的耳边,轻言了几句。
只见姚灵芝面色骤变,她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娘,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回去,晚上再来给娘请安。”
“嗯。去忙吧。”老夫人浅浅颔首,突然又喊住了她,“灵芝,家里事多,娘担心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宸院发生的事情,与雅汐相关,如果让她来处理,最为合适。为娘想了想,再三思考,决定把这事交由她来处理,这期间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就多帮帮小辈吧。”
“娘——”姚灵芝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故,杜雅汐可是新进门的,她连家里的下人都还认不齐,这样交由她来办合适吗?难道是怕她有允公正,所以才让她来处理?
还是,想要借此机会一点一点的收回她掌管后院之事的权力?
念头如走马飞灯般在脑中飞逝而过,姚灵芝福了福身子,应道:“是,灵芝知道了。”
“嗯,那都回去吧。”
“是。”众人鱼贯而出,松院里又是一片寂静。
老夫人坐了起来,狭长的凤眸闪烁着精光,钱妈妈侍候她更衣梳发,扶着她走到了早已准好文房四宝的案桌前。老夫人提起笔,略作沉吟,提笔一气呵成的写了满满的三张纸,又细细封好后交到了钱妈妈手中。
“燕子,这封信你悄悄的派人送去给舅老爷,记住了,千万不能让人知晓。”
钱妈妈仔细收妥,沉重的点点头。
……
大厅中,杜雅汐和姚灵芝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夫人走到主位上的紫檀木雕花圈椅中坐了下来,而她们二人则站立在老夫人身后,淡淡的扫看了一眼垂首侍立在大厅中的各院丫环婆子。
满满一大厅的人齐聚在一起,却是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垂首站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今天的杜雅汐经过一番刻意的装扮,正红的立领襦裙,裙摆上绣着交枝缠花,花儿用金线描边,绿线绣成的叶子上钉着白水晶,走动间,裙摆熠熠生辉。头上梳着随云髻,斜插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的大头钗,后面别了一朵紫色绢花,巧妙的是绢花上还带着两条长长的紫色绸带,即高贵又不失灵动,耳坠一对别致的雕玉兰花耳环。
其实杜雅汐并不喜欢这种盛妆,只是今天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她便一切由着老夫人的安排。
此刻,她抬头挺胸的站在老夫人的身侧,并没有因为被众人偷偷的打量而怯场,看起来是那么的端庄大气,镇定从容,派头十足。
钱妈妈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向前一步,朗声道:“各院丫环婆子们向少夫人磕头请安!”
这是老夫人正式的向姚府上上下下介绍姚府嫡大少夫人,也是对府中下人的一个警示。让大家都知道,姚家已经有了大少夫人,这也将会是以后的正经女主子。
杜雅汐很自然的眼角轻瞍了一下姚灵芝,只见她面色淡淡,只是紧咬着的嘴唇,紧抓住扶手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致使青筋跳动……这些微小的动作,泄露了她的真实感受。
悄然收回目光,杜雅汐垂首勾唇,溢出一抹冷笑。
这只是她不痛快的开始,慢慢的,她会将一切报应一点一点的加注在她的身上。
让她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种下了恶种,就一定会结下恶果。
杜雅汐敛回心神,抬头一派自然的看着大厅里站着的人。钱妈妈已走到了人群前和茯苓豆蔻等人站在了为首第一排,她们一脸恭敬的率先下跪,其他人看着,也齐齐的跪了下去,“见过少夫人。”说完,齐齐磕头。
淡雅的弯唇一笑,杜雅汐做了个手势,道:“都起来吧。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在家要相亲相爱,对外要团结一致。我今天没有太多的话跟大家说,我只说一句话,诚心待我者,我必真心相待。”
“是,少夫人。”众人齐声应道。
丫环婆子们分站几排,趁着起身的那一刻都忍不住的抬头瞧了一眼杜雅汐,见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心下各自揣测,却又不敢外露一点情绪。
精眸扫过人群,老夫人突然面色严肃的道:“少夫人说得对,在家我们要相亲相爱,对外我们团结一致。可是,前几天却发生了一件让人痛心的事情,相亲相爱我没有看到,自相残害,以下犯上,我倒是瞧见了。”
闻言,大厅里的众人不约相互对视一眼。
大户人家的后院就是这样,没有人说,没有人点明,并不代表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往往这些事情传得最快的就是后院的下人,但很明显,姚府的下人心里素质都不差。
杜雅汐就淡淡朝芝院的人那边看去,正好与白芷偷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白芷立刻低下了头,颓然地站在那里,面如死灰。
姚灵芝顺着杜雅汐的目光望去,见到她的目光定在了白芷身上,脸色不由大色。
她是查出了什么了吗?
想到胡妈妈的凭空消失,又想到李百石一家人的失踪,姚灵芝第一次觉得有事情是她掌握不住的。这一次,关于绝子药的事情,完完全全的脱离了她的把握。
思及此处,她不由的暗恨胡妈妈自作主张做下这种蠢事,她惹的祸,不仅收不了尾,还将自己搭了上去。如果胡妈妈是落在老夫人的手上,又供出了以前的事情,那自己……
姚灵芝想想都不禁害怕。
她不是害怕老夫人能将她如何,而是害怕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泡了汤。
突觉一道淡淡的目光朝自己射来,姚灵芝倏的回过神来,定眼看去,便见杜雅汐浅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问道:“姑母,雅汐刚进门,对府上的规矩还不是很熟。雅汐想要问问,如果下人以下犯上,蓄意谋害主子,该如何处置?”
姚灵芝双眼微眯打量着她,见她一派自然的看着自己,眸底一片清明,并不像是挖坑给自己跳的模样,便松了松绷紧的神经。她扭头厉目扫过一众下人,一字一句的道:“如果有人以下犯上,蓄意谋害主子,先打五十大板,再押送官府判决。”
“多谢姑母。”杜雅汐点点头,面色一正,冷冷的吩咐:“虎杖把人带进来,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让大家看看这个吃里扒外的人。”
“是,少夫人。”虎杖领令而去,不一会儿,便在众人议论纷纷,芝院的人齐唰唰白了脸色下,押着满脸是抓伤的胡妈妈进来。“跪下。”他往胡妈妈的信上用力一踢,胡妈妈扑嗵一声就跪在了大厅中央。
胡妈妈浑身颤抖的伏着身子,用力的朝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沙哑的求饶,“老夫人,请饶了老奴吧。我知道,老奴现在说什么也洗清不了自己,可是,老夫人请明查,老奴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老夫人重重一拍桌面,大声呵斥,“谁人冤枉你?”
“这…这…”胡妈妈目光怯怯的抬头看了一眼杜雅汐,随即又垂下了脑袋,一副不敢明说的模样。
老夫人一声冷喝,“说。”
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就冷了冰点,众人皆是不敢言,不敢动。
胡妈妈咬咬牙,伸手指着杜雅汐,道:“是少夫人,少夫人让虎杖深夜绑了我,又三番两次的逼我承认那个装着绝子药的锦囊是我放到宸院的新房里。”说着,她重重的朝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额头上已破了皮,鲜血顺着她的额角流了下来,让她本就看着狰狞的脸,此刻更是惊悚。
“雅汐,你有让虎杖绑她,又逼她承认吗?”老夫人移目看向杜雅汐。
“从没有的事。”杜雅汐摇摇头,看着胡妈妈皮笑肉不笑的道:“污蔑主子,算不算以下犯上?”本可以直接押她送官的,可念及那样并不震慑一众人等,而且,她也不想把这种家丑闹得苏城人驹知。
胡妈妈不由的轻颤了一下。
横竖都是死,她只想用自己的死换取姚灵芝放过自己的家人。
如果她承认了,没有人会相信她一个下人自己就去干这种扼杀姚家子孙的事情,世人一定会怀疑姚灵芝,这样不仅自己脱不了身,而惹来姚灵芝一身腥。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死也不承认。
姚灵芝暗暗满意的点点头,这个胡妈妈虽是怕死,但也知道死有很多种,有的是死了一了百了,有的却是能救下自己的家人。很显然胡妈妈选择了第二种死法。
想通了这一点,姚灵芝这些天一直绷着的心弦就松了下来。
她怒瞪着胡妈妈,伸手指着她,骂道:“放肆!胡妈妈亏你还是老人,还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可你怎么变得这般糊涂?你是下人,少夫人是主子,自古以来,可没有主子是错的。”
胡妈妈的脸一瞬间褪尽血色,她瞪大的双眼的看着杜雅汐,那眸光中透出愤怒,也透出不甘的惊恐,她颤声道:“老奴出身低下,为人之仆,一直兢兢业业,侍奉主子,从不敢有二心。今日也是逼极无奈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如今老奴被冠下以上欺主之罪名,就是万死也不得其咎。”
说着,胡妈妈就作势要去撞柱寻短见,以示清白。
一旁的虎杖早就防着她的这一出,见她一动,就立刻点了她的穴位,让她动弹不得。
眼看着寻短见不成,胡妈妈心里大急,便大声的骂虎杖,“虎杖,你这个狗奴才,如果不是你深夜绑了我,我又怎会落于此种地步。你现在还想要做什么?”
虎杖也就是个十**岁的少年郎,听她双唇一张一合就暗中指着自己夜闯妇人房间,毁人清誉,在众人偷偷的打量下,他不禁红了脸,急急的驳道:“如果不是我及时救下你,恐怕你已经是阎王殿上的一只鬼了,你休想抵诽我。你知道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被查了出来,就想畏罪寻短见,我救你一命,你现在却反过来咬我一口。”
“你好好的没事,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里?”胡妈妈霍出一张老脸不要了,拼命的把注意力往虎杖身上引。
这个时候,她就是死,也是能拖一双就绝不拖一个作陪。
杜雅汐冷笑一声,呵斥:“胡妈妈,你不要混淆视听!不错,虎杖的确不是平白无故就出现在那里,他去那里完全是受我的吩咐。我之所以吩咐他上那里去监督胡妈妈,那是因为锦囊已经确定了是胡妈妈的。”
“就算是出自我的手,可谁又能证明药就是我放的?我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胡妈妈笑了笑,完全不管不顾了,干脆求个爽字,也不自称为奴了,“我以前送过不少人锦囊,也有不少人求我要过锦囊。仅凭一个锦囊就定了我的罪,少夫人也未免太武断了吧?”
众人一听,纷纷惊愕,不少曾收过胡妈妈的针线东西的人,都不禁担忧了起来。
若是自己的锦囊被人拿去替了,那自己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一时之间,大厅里人心惶惶。
杜雅汐将众人的神色变化都收进了眼里,她淡淡的笑了笑,不急不徐的道:“胡妈妈说的有理,我的确不能仅凭一个锦囊就定了你的罪。”说着就见胡妈妈面露得意,姚灵芝面露疑惑。
老夫人气定神闲的坐着,端过热茶轻呷了一口,也不轻易说话。
坐在主位左下首的姚宸之,同样是端坐着不动,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其实,他心里很急,只是他也对杜雅汐有充分的信心。
她一定不会冒然出这一招的。
他只要坐着看就好。
徐家兄妹站在他的身侧,一个若有所思的看着杜雅汐,一个则是恨恨的瞪着杜雅汐,这一下眼看着她就要吃瘪了,徐宝玉的嘴角不禁溢出一抹笑意。
突然,杜雅汐从袖中拿出了那只沾了污血的锦囊,冷冷的笑了笑,道:“只不过任何事情只要做了,就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我这个人向来细心,做事也讲究有凭有据。这锦囊出自胡妈妈的手法,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我不能仅凭一个锦囊就定你的罪,这也是事实。但是胡妈妈当时一定是太着急了,竟是用了天池银光鱼来诱白白上当。”
天池银光鱼?
众人皆惊,不敢置信的看向胡妈妈和姚灵芝,心下揣测各种可能性。
姚灵芝颇感意外,连忙垂眸看向大厅中央跪着的胡妈妈,冷厉的目光充满了指责,像是在说:“你怎么不蠢死算了?你什么法子不好用,偏偏要鱼去诱那只贱猫,你用鱼也就算了,你居然还用那价值不扉的天池银光鱼?”
那鱼可是来之不易,是徐子谦上天山收购人参,经过天池时,偶然得来的。
那鱼因夜里鱼鳞会发现银光而得名,据说它的价值也是不低的。这么不易得来,又充满徐子谦对她的情意的鱼,她平时小心的伺候着,就怕那鱼活不下来,没想到这个蠢货居然拿去喂那只贱猫。
真正是气死她了。
徐家兄妹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这事会是这样的。
胡妈妈看向姚灵芝,拼命的摇头。
“如今,你还不认?如果不是你做的,难道是其他的人?”杜雅汐说着,顿了顿,目光扫向芝院的人,“如今你违反家法在先,不敬主子在后,各种见不得光的企图就更不用提了,不论是哪一条,都能将你家法伺候后,押送官府。”
白芷她们听着纷纷变了脸色,豆大的冷汗从她们的额头上滴落下来,只觉后背凉飕飕的,早已被冷汗打湿。
眼前的少夫人哪一点像是乡野的无知小村姑了?
她身上慑人的气势,与老夫人也是不相上下。
胡妈妈的脸色阵青阵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扫了众人一圈,开口道:“你们都看到了,做事别存有侥幸心理,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以后你们千万要谨记自己的身份,行事稳妥谨慎。”
“是,老夫人。”众人连忙福了福身子,应是。
轻轻颔首,老夫人厉目一转,冷光射向胡妈妈,“胡妈妈,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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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不易,希望各位亲亲,喜欢啊。
周末快乐哦。
群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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