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捧着策论进去,李释却不进去,就站在门外候着。
一开始交文章时,李砚说他毛头小子,一窍不通。这几日好些了,说他朽木难雕,但是凑合凑合,还能顶一阵。
在外边等了半刻钟,高公公出来了,却没有拿批好的文章:“世子爷,皇爷让您进去。”
李释正了正衣冠,就迈着步子进去了。
他进去时,侯府里的那只猫正趴在长案上睡觉,而李砚被挤到一边批折子,甚是滑稽。
还没来得及作揖,李砚头也不抬,只道:“你过来。”
李释应了一声,迈了两步上前。
“你从前不是胆子大得很么?现在怎么畏手畏脚的?”李砚一指案前的软垫,“过来坐着。”
李释提着衣摆上前,在李砚面前跪坐下了。
“这几日的文章写得有点意思了,从今日起,你过来学着。”
那实在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李释不敢多想,抿了抿唇,只问:“臣弟……要学什么?”
“处置政事。”李砚漫不经心的道,仿佛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要紧事情朕这几日都处置好了,其余的朝中阁中会帮着你,你同苏相一起,事情多听苏相的,裁决不了的可以传书问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顾不得什么虚礼,李释抬眼看他:“那皇爷……”
“朕去江南走一遭。”
太儿戏了。
李释想了想,问道:“皇爷随吴将军去么?”
“朕先行。”李砚抬手捏了两下眉心,“等他统军太慢了。”
李释还要再说话,可是高公公使劲给他使眼色。他住了口,可以不说话,却也坐不住。起身打揖,道了声告退便走了。
李砚笑了笑,在面前折子上落字,同高公公说话:“他这是怕了?”
高公公赔着笑回道:“世子爷只十二岁呢。”
“苏相五十岁了,他二人互相补补,足够了。”李砚叹道,“倘不是宗族里少人,朕怎么会用他?”
李释一路出了养居殿,回弘庆殿想了一个下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情太儿戏。
傍晚的时候,他又去了一趟养居殿,预备把事情跟李砚讲清楚。
那时候高公公仍守在殿前,见他来,先拉住了他,轻声劝道:“皇爷怕是一定要去江南的,原先咱们谁也不知道,皇爷把侯爷看得那样重。世子爷要是辞了这事儿,只怕皇爷又要挥剑斫案了。”
李释同他说了几句软和话,仍是往里边走。
推开内室的门,却看见李砚趴在案上小憩,案上那只猫也睡着,同他一起睡着。
李释顿了顿,放轻动作便又退出来了。
“劳公公告诉皇爷一声,我会尽快学着处理政事。”
船只颠簸,走了一个多月的水路,陈恨也都习惯了。
只是这会子在贺行的船上,他也睡不安稳,眯了一会儿就醒了。瞪大眼睛盯着帐子某一处看,又发了许久的呆。
也是到了傍晚,有人推门进来。
不想多做纠缠,陈恨闭上眼睛,只装作睡着的模样。
听着声响,那人该是把放在门前的吃食给端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外边又进来了一个人,那人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扑在榻边,怯生生地喊他:“林先生……”
是林念。
陈恨睁眼,从榻上坐起来:“他们把你怎么了?”
林念用手背抹眼泪:“他们不给饭吃。”
“什么?”
“他们说你不吃饭,我也没饭吃,让我来劝你吃饭。”
陈恨没忍住,骂了一句粗口:“不吃饭又碍着他们什么了?”
林念可怜兮兮地摇摇他的衣袖:“你要是实在不想吃的话,那就别吃了,我还能再撑一会儿。”
“不用,我和你一起吃。”陈恨起身下榻,“我去找他们说。”
林念扯着他的衣袖不放:“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什么?”
“你果然是骗子!”
“小公子,别闹了。行行,我哄哄你。”陈恨背对着门口,把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了几个字。
林念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另一只手学他的模样在衣摆上画了几个字。
“对不起,你暂时回不了家了。”陈恨又低声道,“你水性好?”
林念点头,陈恨又朝他使了个眼色:“说话。”
“噢。”林念会意,大喊道,“你这个骗子啊!”
趁着他说话声音掩着,陈恨握住了他的手,压着嗓子又道:“记住了,等下了船,就往这里去。报我的名号,我叫陈离亭。把事情告诉那里边的人,他们懂得怎么办。”
“可是我怎么……”
陈恨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会想法子。”
林念看着他,怔怔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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