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帝的告诫,令窈一点就通:“不够爱我的,不要贪恋,更不要对其有所期盼,爹爹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
令窈抚掌笑道:“这个道理女儿自小就明白,谁对我好,让我高兴,我才会多看那人一眼,就连爹爹也不能例外。倘若爹爹从小待我不好,我才懒得管什么亲情不亲情的,我根本不会称你一声爹爹,说不定还会想法设法地夺了你的皇位。”
皇帝一怔,继而大笑:“不愧是朕的好女儿。”
令窈转过身,往铜镜里瞧她自己。
她很喜欢今日这身打扮,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穿皇太女的元服和冠冕。她本就生得好看,这一身典雅威严的衣袍穿在她身上,更衬得她明艳动人。
令窈连连喟叹,倘若美貌能够杀人,她早成绝世高手。日后登基为皇,朝堂还是多些女子为好,省得文武群臣一日一换。
皇帝见她不停照镜子,显然是爱极了她自己这身皇太女的打扮。
皇帝也高兴,但是还得忍不住提醒她:“卿卿,做皇太女只是一个开始,待你登上龙椅那日,才真正值得高兴。”
“嗯。”令窈稍稍敛住面上笑容,同皇帝道:“爹爹,我已迫不及待想要手握大权。”
“当了天子,自然能够手握大权。”
“不够,还要世家归权,万朝来拜。”
皇帝欣慰地看着令窈,慈爱地说:“能的,卿卿能做到的。”
豪言壮语掷出后,紧随而来的便是对自己能力的估算,令窈有些伤感:“可我究竟什么时候能做到?”
皇帝没有一味用漂亮话哄她,而是说:“只要你心无旁骛,穷尽一生,死前定能创下盛世山河。”
“爹爹是指世间万民的盛世山河,还是我一人的盛世山河?”
“这就要取决于卿卿自己了。”
令窈思忖半晌,眼尾眉梢扬起笑意,心底有了答案。
皇帝好奇,凑过去问:“卿卿选哪个?”
她悄声道:“有些事,为自己,那便是甘之如饴,有些事,为旁人,那便是吃苦耐劳。前者是取乐,后者是煎熬,爹爹知道,我从不为难自己,更何况日后只要各方的利益能够得到满足,是谁的盛世山河,又有谁在意呢。”
皇帝瞬时明白她的答案。
这话不能挑明,更不能告诉别人,只能藏起来,父女两个你知我知。
她今日才做皇太女,皇帝已经迫不及待将日后送她登基时的交待提前告知她:“卿卿,有件事爹爹需得提醒你,日后你若是以执掌天下为乐,兴许再也不能拥有普通人的情爱,即使将来你做了皇帝,这天下仍是男人的天下,至少得花几十年甚至是数百年才能扭转世道。你不能给任何男人可趁之机,所以你必须想明白,尽早做好准备。”
“这有什么好想明白的?”令窈指了皇帝,“情爱的事,你们男人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再说了,我又不需要情爱,我只要欢爱。”
皇帝惊讶地看着令窈,看着看着,眼里涌起无尽的欣慰。
他没有选错人,更没有白疼她。
他与阿姊的女儿,是这世间最与众不同的孩子。
皇帝抱了抱令窈,“卿卿,爹爹为你自豪,你母亲若泉下有知,也定会为你骄傲。”
令窈笑得开心:“嗯。”
皇城戒备森严,金銮殿丹陛前,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临轩册命已毕,皇太女朝皇帝谒太庙,自太庙出来后,即将在这丹陛之上的金銮殿里,接受群臣的庆贺。
气氛严肃,寂静无声,忽地一声礼乐响起,禁军铁骑开路,庄严隆重的卤簿仪仗簇拥一人而来。
那人束发戴冠,一身黑金广袖元服,清丽的容颜,如风的气势,自汉白玉地砖走过,仿若神女般清冷沉静,叫人不敢窥视。
群臣收拾视线,将脑袋压得更低。
这就是他们的新储君了。
一个女子,一个才过及笄之年的少女。她本该养在深闺娇羞待嫁,如今却走在那只有皇帝才能走的丹陛之上,一步步朝前迈进,朝着她的囊中之物出发,装有天子龙椅的金銮殿将成为她的所有物,不仅如此,连整个天下都将成为她的掌中之物。
忽地有人带头喊:“皇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一听,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当朝太师梁厚粱大相公。
他的俯首称臣,令众人只能顺势而为,齐声呼喊:“皇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令窈独自一人走在丹陛上,听得身后浩浩荡荡的跪拜声,她没有回头免去他们的礼数,而是享受地听着他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
走至丹陛最后一阶,她仰头看了看,头上烈日骄阳,明晃晃的日光照在脸上,晒得面庞发红。她勾唇满足一笑,笑意缱绻,唇瓣微张,悄声冲那太阳说:“连你也为我高兴是不是?”
皇帝在等她。
内侍宣读册立圣旨:“公主令窈,道备文武,生资睿哲,出陪戎驾,入奉庙谋。是用命尔为皇太女,授以册宝,掌东宫正位。”
众臣又是一阵高呼:“殿下千秋!”
令窈接过储君册宝,在皇帝身前站定,缓缓高举过头,对底下跪着的群臣道:“众爱卿平身。”
群臣起身,依礼数,再次行跪拜大礼。
令窈懒洋洋地眯起眼,将底下一众臣子的神态收入眼中。他们中或有不情不愿的,或有隐忍不发的。这些都不要紧,她不在乎。
从今日起,她便是这江山未来的主人了。谁若要阻她,杀无赦。
从皇帝公布令窈身世到正式册立她为皇太女,前后不过两个月,皇太女受封大典当天,探子的消息刚好传回岐山。
山阳听到,大吃一惊,手里啃了半个的苹果直接飞出去:“她,她真做了皇太女?”
探子被他提在手心,战战兢兢:“那狗皇帝册立一个女子为储君确实荒唐,小将军莫动气。”
话才刚说完,就看到山阳脸上大大的笑容露出来,激动万分:“厉害啊!我告诉先生去!”
探子尚未回过神,眼前一阵风刮至脸上,是山阳手舞足蹈冲出去时扬起的尘灰。
探子呆滞:小将军这是怎么了?
山阳急匆匆去找孟铎,翻遍整个山头,终于在悬崖边找到男人的身影。
孟铎一袭月白宽袍,衣袂翩翩,负手在背,紧盯悬崖下方。
那里有前往汴梁的矿道,众人正日以继夜地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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