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在温暖的热水里,何伊人渐渐平静下来。
这字条无疑是方才那小太监撞她的时候塞进她袖中的,显然是有意为之,只是,他究竟是谁的人呢?
何伊人没法亲自去问,只能胡乱猜测。她来宫中的日子不长,还来不及树立敌人,别人不见得施展手段对付她。再说,临摹太子的笔迹需时,一道进宫的那几个贵女也还没有这样的功夫。更何况,旁人哪知道她对太子的心意,她并未泄露只字片语。
除非……是太子自己瞧出来。
这么说来,那小太监确是太子的人,而这封信也的确是太子的亲笔。
他是从什么开始注意到自己的?是那次打招呼之后?还是更早,从自己头天进御书房起、他就默默地看着自己了?
何伊人觉得脸上又烧起来。
她将书信拿在手里反复细看,怕水汽模糊了上头的字迹,将胳膊直直伸着,也不嫌累。
嘴角不自禁的咧开。
末了,她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擦干身上的水迹起身,开始穿衣。
她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无论这封信是有人设计还是太子亲笔所书,她去赴约都是最不智的行为。
她已经是皇帝的女人,和太子不可能有什么瓜葛,若一时意乱犯出大错,最终只会害人害己,或许,还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不过,倘若信上说的是真的,她若不抓住这个契机,从此便再也没机会了,她果真甘心终老于这红墙之内吗?看着自己一点点老去,一点点死去。
何伊人紧紧地捏着信的一角,觉得比自己刚进宫的时候还要煎熬。这是关乎她一生的事,她必须慎之又慎。
她最后还是去了。
何伊人如约来到秋波亭里,周遭一片漆黑,听到的只有夜风习习、松涛阵阵。
她的身子止不住发抖。
那人会来吗?她盼着他来,又怕他来,不管如何,她都只有一条路好走了,她必须得到一个答案。
窸窣的脚步声渐渐传来,何伊人的心顿时提起,莫非那人果真来赴约了?
声音渐近,却是几个值夜的姑姑在那里抱怨:“这天一日凉似一日,咱们还得吹着风出来巡夜,上头真是不把咱们当人看。”
那一个笑道:“你还不是逮着机会就躲懒!”
“没法子呀!回头受了凉,咱们更得误事,还是在亭里歇个脚,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哟!”
几人举着灯笼往亭中来,何伊人不禁慌了神,此时走也走不掉,她正要躲到柱子后面,领头的一个姑姑已经瞧见她,诧道:“何才人,您怎么在这儿?”
何伊人粉面煞白,支支吾吾道:“我晚上积了食,出来散个步儿……”
巡夜姑姑见她神色不对,顿时起了疑心,“这都子时了,您还出来?再说长乐宫离这儿可不近。”
何伊人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巡夜的姑姑都是宫里的老精怪了,什么异端不曾见过,见何伊人这模样,早就瞧料了两三分。
领头的一个便冷笑道:“想不到何才人刚刚进宫便有这份胆识,奴婢们真是小瞧你了——你手里拿的什么?”
何伊人没想到她眼睛这样尖,正要隐藏那封书信,已经被人劈手夺过。
领头人得意说道:“何才人,像你这样不安本分的宫里虽少,可也不是没有,只是奴婢以往见到的多是宫娥与侍卫,不知娘娘您这样的妙人儿眼界又如何呢?”
她意态舒徐地展开那封信笺,逐字逐字看去,初始还带着笑,看到最后,那笑便凝固在脸上。
傅瑶一大早起来,服侍着元祯穿好衣,边听元祯说道:“我得去听陆大人讲一段早课,再去御书房向父皇请安,早膳怕是来不及传了,你和皎皎自己用。”
“殿下放心去。”傅瑶为他绑好腰间束带,沉静说道。
元祯眉目跳脱的看着她,“你好像还忘了什么。”
傅瑶无法,只得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似的一碰。
元祯这才满意的抽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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