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帝京城门时,周湛神情恍惚,只觉犹如隔日。
此刻的他哪还有从前翩翩贵公子的俊美风姿,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和皇城脚下的乞丐之间只差一个破碗。
对比身边高坐马上英姿飒爽的魏小侯爷,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如果此刻他的未婚妻子看到未婚夫这副模样,只怕两家订婚成亲之事分分钟破灭。
想起自己可能又要继续打光棍儿这个可能,周湛浑身一抖,瞬间精神不少,世子殿下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呢?
所以,糟心的小表弟,“时间紧迫,咱们赶紧进宫复命,陛下一定等急了!”
魏晅瑜看了不成器的表兄一眼,缰绳一抖,御马而去。
马蹄过处,尘土飞扬,好围观权贵八卦的帝京百姓们立即盯上了这一行人。
“是永平侯!”有那眼尖的立刻认出了领头之人。
原本积极活泼的八卦党们一听“永平侯”三字,瞬间偃旗息鼓,盖因这位小侯爷的八卦根本没什么好看。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次次和他有关的八卦都是这里抓了官员那里砍了匪徒,与其说是位高权重的小侯爷,还不如说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身边的一条狗,时间长了,京里百姓对这位的兴趣大大下降。
反正又不是这杀神要娶哪家闺女,有什么好看的?
这厢帝京百姓们努力丰富着业余生活,永平侯魏晅瑜也带着一队人马直入皇城内城,宫门口下马后,禁军侍卫们看着跟在小侯爷身边灰头土脸蔫了唧的平郡王世子,目瞪口呆。
好,虽然见过不少次,但不得不说,和小侯爷出公差的官员权贵宗室们总能倒霉出新花样。
等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宫门口的禁卫军看向一侧的小队长,压低声音,“老大,我记得这次和小侯爷一起去南边的是平郡王世子?”
小队长清了清嗓子,力求目不斜视,“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那禁卫军嘻嘻一笑,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面,“我听说今天惠安侯入宫求见陛下,不知道……”
这人话只说了一半,但余下的众人互看一眼,心里有了谱。
前些日子平郡王府下定惠安侯府大小姐之事人尽皆知,因着得了一个好女婿,惠安侯这些日子可谓是格外风光,心满意足得很,不过若是今日在宫里见到世子殿下那副模样……
“嘿嘿嘿,我记得惠安侯大人可是极看重脸面的。”一句话落,所有人眉眼与嘴角都多了几分笑意。
惠安侯那哪是极看重脸面?说白了,在惠安侯大人心里,长得好看的都是好人,不好看的离坏人也不远了。
至于狼狈不堪的世子殿下,在未来岳父心里是个什么模样,这大家就只能期待了,毕竟,整日里守门没有八怪调剂这日子也不好过不是?
***
可怜的平郡王世子不知道宫门口一群人等着看自己的八卦(笑话),脚下虎虎生风直往御书房而去。
领路的小內侍看着世子殿下这副有碍观瞻的模样,犹豫又犹豫,还是出言劝告了一句,“世子,待会儿要面圣,您看是不是?”
看清小內侍脸上的为难,世子殿下嘴角抽了抽,扫过自己一身狼狈,摆摆手拒绝,“不必梳洗,正事要紧,陛下想必也急着等我们前去复命。”
开玩笑呢,世子殿下一路上受了多少苦楚,遭了多少磨难,好不容易回了京里,不让皇帝叔父看到他这委屈又可怜的倒霉模样,怎么暗搓搓的给小表弟上眼药告黑状?
要知道世子殿下.身份不一般啊,他是谁,是魏小侯爷的亲.亲表兄,是皇帝陛下的亲侄儿,是平郡王殿下的爱子,是宫里太后太妃们的贴心小棉袄,他此番遭了这许多罪,不讨回来才奇了怪了。
对于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勾心斗角暗搓搓向长辈告黑状,周湛心里丝毫不觉得羞耻愧疚,满心都是自己即将苦尽甘来的舒爽。
魏晅瑜看着旁边神游天外笑得一副阴渗渗模样的表兄,没忍住一巴掌呼上了他的后脑勺,“宫中禁地,自重。”
这倒霉表兄心里一有坏主意,脸上就是这么副蠢像,对小侯爷而言,对着这副样子的堂兄下手十次九次都不亏,多出来的那一次是赚到。
谁让世子殿下享尽了长辈们的好感,挤兑得小侯爷三天两头被长公主数落呢?
永平侯大人报仇,十年不晚,二十年也不多,想起来就报一下,这才对嘛。
反正迟早有一天惹了侯爷的人会后悔不迭。
到了御书房门口,周湛正准备摆出一副面圣的得体笑容,冷不防和里面出来的一位英俊成熟的美大叔对上了眼。
于是,笑容半途戛然而止,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岳、岳父……”世子殿下一惊吓,这嘴巴就有些不太听使唤。
惠安侯正想跟容貌风度不俗的永平侯打招呼,说上两句话,却不想旁边有人可怜巴巴的叫了他一声“岳父”。
侯爷心里正恼怒,这“岳父”是能随便叫的吗?结果转过眼来一看,身形容貌甚是熟悉。
“贤、贤侄……”侯爷这也是光天化日见了鬼,眼前这真的是他的好女婿,平郡王世子?
两人这里还在犹自怀疑自己的眼睛,世子殿下是后悔得想要吐血,惠安侯大人则是深恨自己眼神太好看得太清楚。
翁婿两人一个英俊成熟美大叔,一个蓬头垢面邋里邋遢贵公子,一时间相顾无言。
魏晅瑜朝惠安侯拱手一礼,越过坑爹表兄入御书房觐见永德帝。
御书房中,永德帝终于见到出京已久的外甥,笑不自抑,“阿暄回来了?”
看着一身玄衣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永德帝隐晦的挺了挺胸,这么优秀的外甥是自己养大的,这么一想,心情更好了,就连刚才惠安侯哭诉国库空虚户部没钱都不能影响他此刻的愉悦。
“臣见过陛下。”魏晅瑜认真行礼。
虽然他自小跟在永德帝身边,被宠爱着长大,但无论何时,面君礼仪都不曾荒废出错,十分的敬爱皇帝陛下。
永德帝快走几步扶起他心爱的外甥,笑容灿烂,“朕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习惯还是不改。”虽说是抱怨,话语中却十分亲近。
魏晅瑜顺势起身,站直身体,朝着永德帝微微一笑,“舅舅。”
小侯爷甚少笑,也就对着亲近的几位长辈才流露亲昵之意,偶尔笑一次,很是让人惊艳。
同样,也让人倍觉熨帖,至少,永德帝受用得很。
“好孩子,总算是回来了。”永德帝重重的拍了几下外甥的肩膀,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番,见人看着精神气十足,也没有太过明显的外伤,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些日子朕和你母亲都有些为你担心,你今日能平安回来,晚上一定要起一场家宴,好好庆祝一下。”
魏晅瑜点头,每次回来都要庆祝,他已经习惯了,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奏折呈上,眉目格外威武严肃,“陛下,臣此次前去江南道剿匪,幸不辱命。”
谈起正事,永德帝神情也严肃了几分,他将奏折简单翻看了一遍之后,忍不住大笑出声,“不愧是朕的好外甥!阿暄你可真是好样的!”
永德帝之所以这么高兴,除了江南道匪患彻底解决之外,盖因奏折后面这一页又一页的“剿匪战利品”。
国库这会儿正缺钱,皇帝陛下刚愁上,问题就被解决了大半,心里能不高兴才怪,更何况,按奏折上所写,江南道那边的世家大族们此次恐怕还能借机宰上一番,真是再好不过了。
“阿暄,你小子果然是朕的福星!”永德帝感叹道,他这个外甥,从出生到现在,跟在他身边,大大小小为他解决的麻烦和障碍不知凡几。
其他人只看到他宠爱妹妹这个儿子,却不知道,论用心办事解忧圣心,永平侯排第一没人敢排第二。
有时候他都不免扪心自问,好好养大了这个孩子,就是为了让他做他手中锋锐无匹的掌中刀吗?
永平侯能做事,不怕事,自然惹了无数人忌惮,永德帝心知自己这个外甥如今有无数敌人,可大势已成,他除了更加尽心尽力的护着他,根本不能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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