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孟玉达又念叨:“这世上真的有比范十一娘好的女子吗?”
范十一娘?不是跟王瑞相亲的范家女儿吗?何云一倒回去了几步,来到孟玉达跟前,一把夺过手里的瓷瓶,走进屋内,照着平底拍了下,便将范十一娘倒了出来。
“你干什么?”孟玉达扑上来。
何云一便拍了他一下,将他定住了。
范十一娘掉在地上,半卧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道士,浑身本能的发抖,作为一个没有道行的新鬼,眼前的道士于她来说,就像普通人靠近火山一般,根本承受不住。
“你看见王瑞了吗?”
范十一娘含泪摇头:“没有,他不是变成泥巴了吗?道长,您救救我,我被这人害死了,魂魄被他拘来了……呜呜……我不想死啊……”
何云一见她什么都不知道,将她收回瓶内,随手放进袖内,走出了孟玉达家。
唉,又添一件麻烦事,但遇到了总不能不管,这个范十一娘阳寿未尽,救就救了,当做善事了。
孟玉达被定身法定住,不能动弹,急得嚷道:“你这个妖道,不要走,将十一娘还给我!神仙,五通神仙,快来救我。”
何云一被骂妖道,自然是不能忍的,回过头来准备给孟玉达点厉害瞧瞧,但当他看到孟玉达的印堂的时候,不禁无奈的冷笑了一声,打消了报复的念头。
这个孟玉达,怕是没救了,已经是几乎是随时暴毙的面相了。前几日在河上相见,他还不是这样的,肯定是他被五通神唆使做了许多坏事,将福报在短时间内消耗光了,又犯下了杀人性命的大罪,怕是很快就会毙命。
像他这样,生死薄上阳寿未到,却挥霍光福报的人,属于横死,鬼差如果不来拘他,他便只能做孤魂野鬼,等到阳寿尽时,才有鬼差来管。
何云一带着范十一娘走后,大概过了一刻钟,孟玉达可以活动了,他动了动手脚后,马上追了出去寻找刚才那个道士,范十一娘是他的,虽然刚才生气她的脾气不好,但他还没有彻底决定遗弃她。
可是路上哪里还有那个道士的影子。
他寻人无果,愤恨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就听胡同里面一声呜汪的惨叫,走出来一个凶神恶煞呲牙的恶犬,恶犬看到了眼孟玉达,一眼就认定是他踢了那该死的石子,嗷嗷嗷的就朝他扑咬了过来。
孟玉达拔腿就跑,不时回头看看那条狗有没有继续追了,突然,他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个四面朝天。
他挣扎了一下,便再也不动了,脑后渗出了一摊鲜血,慢慢延伸流淌开去……
——
黄九郎与王瑞分别后,回到了封家庄。
他一到,等候他的胡四郎和虞小红就焦急的围了上来,关心的追问:“你这两天到哪里去了?出事情了。”
“我知道,不就是范十一娘死了,封三娘怕是四处去寻找她的魂魄,这会也不在这里。”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胡四郎是这里面最郁闷的,黄九郎也好封三娘也罢,都为了人类魂不守舍,将正经事抛之脑后了:“你不在这两天晚上,我们一直在等你,结果今早上传来消息,范十一娘又死了,三娘这会正忙着去地府找她的魂魄,也什么都不顾了。”
黄九郎听出其中有责怪的意味,便笑了笑:“我虽然去找王瑞了,可也没闲着,有两个消息告诉你们,其一他们中的大哥被一个农妇杀死了。其二么,在妖鬼市场打听到了一点消息,五通神的真正身份是鬼死后之物,而它们真正支持者在阴曹中的阴曹,地府中的地府。”
“你这趟出去,竟然得到了这么多消息。”胡四郎有些震惊,但同时也高兴黄九郎带回的好消息,这几日终于没有白等。
虞小红道:“鬼死后之物那是什么?鬼也能死吗?”
“当然能,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黄九郎道:“这是妖鬼集市的白鼠精说的,不会有错的。”
胡四郎沉吟片刻,笃定的道:“那就没错了,如果它们的真正身份是聻,就能死解释它们可以随意附体在各种人和妖怪身上了。”
“是的,我试过和五通神中的一个交手,怎么都不能伤到它,我还纳闷呢,现在一想,就像人不能直接伤害到鬼一样,咱们也不能直接伤害到聻。”黄九郎道:“不过,知道他们的来历就好办了,总有对付的办法。但是所谓的阴曹中的阴曹,地府中的地府,我却不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胡四郎脸上写满了担忧:“幕后的人和地府脱不了关系,但地府那么大,怎么查的明白,而且就算查清了……咱们怕是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彼此都沉默了下来,连陆判都打不赢,何况这个“地府中的地府”,他轻轻叹气。
此时就见封三娘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不满的嚷道:“你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快帮我去找范十一娘的魂魄啊,我打听过了,鬼差没有拘走她的魂魄,一定还在人世间。”
因为范十一娘被人杀了,害得王瑞险些被冤枉成杀人犯,黄九郎才懒得管她的事儿:“我忙着对付五通神,没空。”
封三娘瞅向胡四郎和虞小红,胡四郎对人类的事情也兴趣缺缺,来找封三娘本是为了对付五通神,她出不上力的话,那么也没必要彼此浪费时间。
虞小红见其他两人都不动,主动道:“三娘,我帮你去找。”便挽着封三娘的胳膊,一并出了门。
封三娘因为范十一娘死了,也像丢了魂魄一般,委屈的道:“九郎怎么如此狠心。”
虞小红看在三娘伤心的份上,没有吭声,其实她很想说,九郎跟范十一娘无亲无故,凭什么牵挂她,去找她的魂魄啊,当初王瑞不见了,九郎一个人去找,你也没帮忙啊,这会自己遇到事情,倒是怨人家不帮忙了。
虞小红肯帮她,完全出于朋友之间的情谊。
她俩飞身找了一会,根本没范十一娘魂魄的影子,封三娘彻底绝望了:“一定是被人抓了起来,这么藏起来,恐怕也永远找不到她了。”
虞小红安慰道:“不管怎么说,先回到范家看看,说不定那边有线索了。”
封三娘含泪同意,两人来到了范家,身为十一娘的朋友,封三娘自由出入范家。她和虞小红一并来到院内,见灵棚已经搭起来了,丫鬟在烧纸,而范洪海和范夫人则哭得死去活来。
封三娘扑到棺材上,痛心的哭道:“十一娘,到底是谁害了你啊?”
范夫人一听这话,抹着眼泪怒道:“还能是谁,一定是王瑞那家伙害了十一娘!老天无眼啊,他竟然被无罪释放了!”
封三娘一愣:“王瑞?”
“王瑞怎么了?”一个含着一丝怒气的男音响起:“王瑞害了谁?”
众人就见一个年轻的青衣道士出现在院内,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眼神不善的审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说王瑞害了谁?”
封三娘和虞小红本能的浑身发抖,互相搀扶着向后退去,幸好这道士前来似乎不是为她们,目光落在她们身上停留了一下,就移开了,她们俩个低下头,不住的冒冷汗,根本不敢再瞧他一眼。心里盘算着想逃,但又怕逃跑引起他的主意,反而招祸。
何云一看出了那两个女子是狐狸精,但他今天实在是太烦了,将范十一娘的魂魄送回来,已经是破例了,实在懒得管两个小小的狐狸精。他大步走到棺材前,扬手将棺材推翻,让里面的范十一娘身体滚出来。
范洪海和范夫人气的几乎要昏过去,这个道士做什么?居然来毁坏灵堂。
何云一朝她面门念了几句咒语,先将**救活,然后将净瓶取出来往尸体上倒了一下:“赶紧回到身体去罢!”
范十一娘的魂魄归了位,悠悠醒转。
何云一便不再管他,而是问目瞪口呆的范家人:“你们说王瑞怎么了?什么无罪释放?”
范洪海见女儿醒来了,激动的老泪纵横:“女儿啊,你活过来了?”
范十一娘捂着脖子,痛苦的喘了几口气:“是……是你的学生……府学的孟玉达害了我……这位道长救了我,快告诉……王瑞在哪里……”
范洪海愕然,王瑞居然真的不是凶手:“这、这……”瞄向何云一,见他抱着肩膀,眼神冷冰冰的看他,心中很是不喜欢,帮人就帮人,为什么非要这个态度:“他上午被徐知府抓去了,怀疑他是害死十一娘的凶手,不过已经无罪释放了,和他的狐朋狗友不知道去哪里了!十一娘虽然不是他害的,但像他那样的人,谁知道这几天失踪的时候,有没有害过别人?!”
何云一听出来了,范洪海冤枉王瑞是害死她女儿的凶手,事情水落石出,仍不知悔改。他冷笑了两声,用食指对着范洪海,在空中画了几下:“欠骂!”说罢,拂袖而去。
范洪海对这个趾高气扬的道士也没好印象,虽然帮助了女儿,但看样子是认识王瑞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道士。就说王瑞有问题,跟这样一个能够随意让人还魂的道士在一起,王瑞还说他不会妖法,哼,摆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怪力乱神的法术,不配做读书人!
范十一娘见何云一走了,担心的劝父亲:“他是女儿的救命恩人,您快点将他请回来呀。”而这时封三娘才敢跑过来,抱住十一娘哭道:“我四处找你,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十一娘双目含泪,紧紧的抱住封三娘:“我也是,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谢天谢地,我又活了……”
范夫人扶起女儿:“不管怎么说,你回来就好了,快去休息。”
一行人来到十一娘的卧房,听她讲她的遭遇。范洪海夫妇一起盘问女儿,包括她昨夜是怎么遇害的,有没有被孟玉达侮辱,又是怎么被那妖道救了的。前几个问题,十一娘都能回答出来,但最后一个问题,她气道:“没有刚才的道长,我怕是永远回不来了,你们怎么能用蔑称称呼他呢?还有王公子,我的事情和他没干系,幸好知府没有逮捕他,要不然怎么跟王家交代?”
“王瑞宁可逃跑也不娶你,这样的羞辱,你居然还替他说话?”范洪海绷着脸道:“看在你身体不适的份上,我先不训斥你了,你你自己反省罢。你要尽快好起来,要不然别人家听说你身体不好,更不愿意来相亲提亲了。”
范十一娘一听父亲的话,当即眼圈含泪,嘴唇颤抖的道:“我这辈子都不要嫁人了,我死过一次,现在这条命是我白得的,我不想再受你们摆布了。”
封三娘吃惊的看向她,但同时,在被子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范洪海气得脸色煞白:“你哥哥是个傻的,本以为你从小聪慧玲珑,对我和你母亲是个弥补,没想到你更不争气!不嫁人?传出去,叫我和你娘怎么做人?”
十一娘捂着脸哭道:“你们只想着自己怎么做人,却不管我怎么活着!”
范夫人看事情要没法收场:“先让她休息,有话明天再说。”吩咐左右丫鬟:“照看好小姐。”,将丈夫拉走了。
范洪海气呼呼的回到上房,真是的,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生了一个傻儿子和一个不听话的女儿,真是想想就要泪流满面。
晚上,他在床上不停的翻身,范夫人受不了了,拍了他手背一下:“哎呀,你真是的,不管发生什么,都得睡觉啊。”这一摸不要紧,啊的叫了一声:“你手上什么东西,怎么这样扎人?”
范洪海也觉得身上不舒服,听妻子一说,在手背上摸了摸,摸到许多硬茬,很是扎手。
唤丫鬟掌灯,仔细一看,就见手背上多了许多毛孔。
他赶紧脱了衣裳叫妻子看。
范夫人吃惊的捂着嘴巴,就见丈夫身上的皮肤就像脱了毛的鸡皮鸭皮一样,疙疙瘩瘩,而且每个毛孔中正生长出绒毛,像是鸡鸭身上的羽毛要萌发似的。
丈、丈夫这是要变成鸭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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