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蓝湛湛的,偶尔有一丝白云慢慢飘过,山上的风光沁人心脾,仿佛可以洗涤心中所有的污秽,一切丑恶都在簌簌的秋风中无从遁形。
花厅里的气压低沉,林惜香说完那句话,眼里泛着泪光看向祁景乾,眼里有着无限的委屈,祁景乾按了按林惜香的眼角,让她老老实实的坐在软塌上,挡住众人窥探的目光。
祁景乾看向极怒的长公主,还有跪在地上的郑氏,嗓音带着几分嘲弄的冷意:“长公主,是不是朕这几年太过纵容你。”
明明是平静无波的声音,硬生生让人的寒毛直立,祁景乾坐在林惜香身旁,握住林惜香的手无声的安抚。
“陛下,本宫忠心一片,还请陛下明鉴。”长公主咬紧牙关,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陛下可还记得我的母后,要本宫说天下间的女子都该效仿我的母后,母后宽厚豁达,素有贤名,林惜香哪点沾的上,怎么能让林惜香坐上这个位置!”
祁景乾听见长公主的话,神色淡了淡,只道:“你不懂你母后。”
祁景乾又看向匍匐在地上的郑氏:“皇后嫡母郑氏生了顽疾,皇后念及旧情,准郑氏在前往皇庄休养,以后若无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探望。”
光线暗处的林惜香,此时正低着头,嘴角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随即收了回去,眼里的泪光闪的人心疼。
林惜香微微抬头,见除了长公主之外没人敢抬起头,林惜香朝着长公主微微挑眉,等长公主再看过去,她的脸上又是惶恐跟柔弱。
这个表情让长公主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林惜香半天都说不出话,最后咽下愤恨对祁景乾道:“皇帝!你真的了解皇后吗!朝中人人都夸你慧眼如炬,本宫今日看,不过是个睁眼瞎!”
祁景乾眼皮抬了抬,脸上无悲无喜:“长公主陷害皇后在前,皇后为了自保做了什么都不过分。”说完祁景乾深深看了林惜香一眼,意味深长道:“况且,皇后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明显是对林惜香所讲,林惜香浑身一僵,吞咽口水道:“当时,长公主跟郑氏四处散播本宫的谣言,原本是念及骨肉亲情,想轻轻放过,谁料你们二人不知悔改,今日竟然当众诋毁本宫,只恨之前本宫一时心软,没有加以惩戒。”
林惜香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好在这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已经在腹中打了无数遍草稿,此时说出来听着也算凑合。
祁景乾的手掌放在她的腰间,似有似无的碰触她腰上的软肉,总感觉身体的致命弱点被祁景乾握在手里,让林惜香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皇后宽宏大度,你们却变本加厉想要加害皇后,朕的皇后虽然心软,不予计较,但在朕看来却是不能饶恕。”祁景乾似笑非笑的看向林惜香,语气中的意味让林惜香如坐针毡。
长公主只觉得祁景乾不争气的很,被一个漂亮的女子迷了心智,根本没了之前的理智。
郑氏瘫坐在地上,刚想开口,就被早有准备的嬷嬷们堵住了嘴巴,半点也发不出声音。
花厅的气氛变了几变,刚刚还满怀欣喜的贵女们乖巧的像鹌鹑一样缩在角落,林惜香看了看她们,知道难堵悠悠众口,但要借着她们的口澄清谣言也是便利。
林惜香捏紧帕子,对长公主道:“只怕是长公主错信了小人,京城中的流言蜚语是有心人刻意传播,原本陛下顾着和将军的面子,才没把事情抖漏出来,可今日长公主实在是咄咄逼人,等回了京城,本宫准备将早就找到的证据大白于天下,长公主若还是不信,大可去慈元宫查证。”
长公主见林惜香说的信誓旦旦,仿佛其中真的有内情,再看祁景乾冷面坐在林惜香身旁,一副维护的模样,就知道今天追究不出什么,勉强找回公主的风度:“本宫就等着皇后的证据。”
说完长公主站起来,忍不住又道:“就算是那些传言不可信,皇后还是应尽快为陛下广纳后宫,做好皇后的职责。”
林惜香听见这个只是笑笑,并不回答,长公主冷哼一声:“本宫先行回公主府,在京城等着皇后口中的证据。”
长公主一走,剩下的人自然福身告退,只留下郑氏还在呜咽,福公公已经差人准备好,直接将郑氏送到马车上,往皇庄的方向走。
喧闹的花厅就剩下林惜香跟祁景乾两个主子,林惜香惊疑不定,刚刚有别人在还好,此时就剩她跟祁景乾,难免有些心虚。
林惜香见祁景乾的表情不变,试探的用头抵住祁景乾的肩膀:“乾哥哥,我累了。”
祁景乾放在林惜香腰间的手微微缩紧,安抚道:“皇后睡一会,朕陪你。”
见祁景乾没说什么,林惜香的心稍稍放下,手放在祁景乾的手心中,一起往厢房走。
两人躺在床榻上,说是小睡一会,都丝毫没有困意,祁景乾静静的看了林惜香片刻,随意道:“知道朕为什么回来的这么快吗?”
林惜香摇头,祁景乾的手掌似有似无的捏着林惜香的后脖颈,轻一下重一下,似乎找到了乐趣,捏的林惜香下意识缩紧脖子,祁景乾淡淡看了过去。
林惜香此刻正心虚,强行放松身体,祁景乾这才满意的继续。
“朕本来想去枫叶林走走,路上碰见了个拐到脚的女子。”祁景乾语气淡然,“看着年纪不大,心机却深沉的很。”
林惜香装作不懂:“怎么就心机深沉了?”
祁景乾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惜香:“朕早之前就让詹事府整理了枫叶林,等着带皇后去游玩,这女子是詹事府少詹事的女儿,特意在去枫叶林的路上等着偶遇朕,说是拐了脚,却不下山,想问朕要一匹马继续往枫叶林方向走。”
祁景乾极少说这样多的话,虽是在说别人的事,但林惜香总觉得每一句都在说她。
林惜香偷偷瞅了一下祁景乾,祁景乾继续道:“最有意思的是,这位小姐穿戴行走,说话神态,都跟你有一两分相像。”
听到这里,林惜香诧异极了:“像我?”
“不像你,画虎不成反类犬。”
祁景乾故意将虎字的语气加重,林惜香装作没听懂,顾左言右:“乾哥哥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那女子是故意接近乾哥哥。”
听见林惜香这么说,祁景乾轻笑:“是啊,朕一眼就看的出来谁在演戏,谁是别有用心。”
祁景乾的手放在林惜香的小腹上,不轻不重的隔着衣服摩挲,林惜香本就紧张,小腹上的感官更是敏感异常,下意识捉住祁景乾作怪的手掌,眼神里带了些慌乱。
这次是真的慌乱,跟刚刚的演戏不同,祁景乾既然能看出那个女子是蓄意而为,没道理看不出她刚刚的所作所为。
但林惜香是不怕的,祁景乾能陪着把刚刚那出戏演下去,就说明祁景乾不介意,林惜香刚想明白,没发现祁景乾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祁景乾随即敛了神色,趁着林惜香还有些愣神,反身将林惜香压在身下,双手禁锢住她洁白纤细的手腕,眼神不转一瞬的看着林惜香。
等两人起来,夜灯已经点上,林惜香的眼角还有些潮红,春芝等人红着脸进来,都以为经过下午的闹剧,陛下跟皇后怎么也会有些矛盾,怎么也想不到两个人还是像以往那样浓情蜜意。
长公主回京城的消息并没有引起太多人关注,只有胡妙珍暗暗心焦,但也无能为力,她费力巴结住长公主,就是想让长公主替她说话,谁料到长公主会提前回京。
第二天早上起来,林惜香照镜子的时候突然想到,她靠着酷似蝶姐姐的相貌进了皇宫,那不知名的女子又想靠着跟她几分相像接近祁景乾。
还真是心里不舒服,林惜香深吸一口气,脸上又挂上笑容,祁景乾从背后拥她到怀里:“穿好披风,咱们这就上山。”
林惜香点头,门外的马儿早就牵了出来,马儿有段时间没见到林惜香,此时亲昵的很,林惜香忍不住道:“是我不好,没有经常去看你。”
马儿温顺的很,低头蹭了蹭林惜香的手心,林惜香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引得不少人瞩目。
林惜香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扫眼一看,公孙里竟然也在其中,公孙里朝她微微点头,林惜香下意识看了一眼祁景乾。
同样坐在马上的祁景乾果然也在看着她,点漆般的眸子深邃无波,无端端的让人感受到一阵寒意。
此时的林惜香脑子里突然警醒,牵着马儿靠近祁景乾道:“我们快走。”
祁景乾浑身的气压这才低了些,伸手给林惜香整理了衣领,点点头:“走。”
林惜香许久没能这么畅快的纵马,风吹的脸颊有些微红,祁景乾跟在林惜香身旁,见她眉宇间的愁色减了些,这才放心。
除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祁景乾的本意就是带着林惜香来西山散心,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还未到枫叶林,林惜香就看到地上落叶纷纷,枫红如火,洒在早就开辟好的小路上。
林惜香跟祁景乾相视一笑,默契的一起下马,侍卫们连忙牵着马匹,林惜香上前小跑两步,伸手握住祁景乾的手,一起踩在漫山的枫叶上。
秋风吹过,叶子缓缓落下,像秋日的蝴蝶,林惜香看的有趣,忍不住伸手接了一枚,见叶子上的脉络清晰,瞧着十分有趣。
祁景乾轻笑:“叶子就这么好看?”
“好看,咱们挑个最好看的带回去。”
祁景乾笑着点头,也就只有林惜香,爱这些花草树木,不要什么金银只要一支芙蓉花,来这枫叶林里也只取一枚叶子。
漫山都是热烈的枫叶,在这萧索的深秋里,是不一样的颜色,林惜香眼底全都惊叹。
却不知她在别人眼里,也是最美的风景。
林惜香浅笑嫣然,整个人像树木中的走出的仙子,一双眸子顾盼间华彩流溢,仿佛若是抓不紧她,整个人就要随着飘动的青丝随风远去。
祁景乾上前一步,将林惜香揽在怀里,享受属于他们的静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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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离开并未掀起波澜,毕竟长公主一直随性惯了,没什么人多想。
但发现皇后的嫡母郑氏跟二姐林惜兰一起消失,这就让人惊疑了,跟着长公主的那些贵女们刚开始还守得住秘密,经不住家里人盘问,不用一天的功夫,来西山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花厅里的争执。
更是把近来京城中的流言蜚语摊到明面上讲了,如果真的像皇后所说,她手里有证据,证明流言是和将军的侄女散播出去的,那事情的脉络就十分清晰。
怪不得宁妃被贬为宁美人,再看皇后的嫡母郑氏也被责罚,不难猜出这其中还有皇后嫡母的手笔,也怪不得皇后一直不待见娘家,想必是积怨已久。
林惜香跟祁景乾从山上下来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议论,当着帝后的面肯定没人敢吭声,只是私下里怎么说,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总归将流言澄清了,等来西山上狩猎的人都回去,想必满京城都会知晓。
林惜香觉得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唯独漏了祁景乾那一层,原本想着祁景乾会晚点回来,她都把事情处理好。
谁料到祁景乾会遇到那个什么少詹事的女儿,提前回来,她当时也是鬼迷心窍,偏要借着祁景乾的手将这仇给报了。
林惜香只觉得她再这样下去,在祁景乾心中估计跟少詹事的女儿没什么两样,都是同样的不择手段。
原本想尽快回皇宫的她,此时只能老老实实陪着祁景乾游山玩水,看祁景乾对她还是一如往常,没什么特殊,让林惜香总觉得心里不安稳。
出了这事,狩猎也有些受到影响,林惜香兴致不高,反而是祁景乾接下来几天照常带着林惜香去林子里打些野兔,还伤到一头公鹿。
祁景乾指着被捆的公鹿笑道:“马上就冬天了,让宫里边用这鹿皮给你做双靴子怎么样。”
林惜香看着祁景乾的利箭射出,动作干脆利落,意气风发,不由得的睁大眼睛,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崇拜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一时间也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我还没见过活的鹿,能靠近看看吗?”
祁景乾翻身下马,递给林惜香一只手,让她下来。
那鹿已经受了伤,这会狂躁的很,祁景乾护在林惜香身前,让她看了几眼,林惜香靠近才感受到这头鹿的力量,明明已经被捆了起来,挣扎的时候还是带着尘土翻腾,个头瞧着有人的胸膛那样高。
林惜香不由开口赞叹:“陛下可真厉害。”
祁景乾显然很享受林惜香这样夸奖,眼神眯了眯,示意林惜香继续说,林惜香没想到祁景乾竟然光明正大的暗示她。
想到她现在理亏,只是以往伶牙俐齿的她,这会有些说不出话,只能拉着祁景乾的袖子小声道:“乾哥哥别闹。”
祁景乾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学着林惜香也小声说:“皇后想回皇宫吗?”
早点回皇宫,就能早点洗刷冤屈,林惜香自然是想的,可是见祁景乾轻轻瞟她一眼,林惜香索性鼓着嘴道:“不想。”
“真的不想?”祁景乾将林惜香拦在胸前,挡住别人的视线,用手戳了戳林惜香的脸颊,“走,回宫。”
林惜香惊喜的看着祁景乾,更加深了心里的感激,明明祁景乾什么都看出来了,却什么也不说,更不会责怪她利用皇帝。
回程的马车上,林惜香的眼圈有些红,将自己埋在祁景乾的胸膛,闷声道:“乾哥哥信我吗?”
祁景乾从胸腔发出一阵愉悦,拍拍林惜香的发顶:“自然是信的。”
林惜香听了这话还不知足,想到那个少詹事的女儿,故意找茬道:“要是有一个跟我很像的人出现,模样,性情都一样,你会不会喜欢她。”
祁景乾眉头皱了皱,以为林惜香是知道了什么,俯视怀里的林惜香,顿了会才开口:“不会。”
见祁景乾说的犹豫,林惜香眼睛有片刻的失神,垂头丧气的搂着祁景乾的腰,没难过一会,林惜香就趴在祁景乾怀里睡着了。
一醒过来,林惜香突然觉得脑子有点迷糊,印象里睡之前她还在为祁景乾说话犹豫了片刻,难过的很,怎么转眼就睡着了呢。
林惜香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慢悠悠的回到慈元宫。
以前也没感觉,这去了西山一趟,林惜香真的想慈元宫的很,这里的一草一木已经是十分有感情。
林惜香刚到京城,长公主便风风火火的去了慈元宫,林惜香自然是早有准备,证据跟证人都带着长公主看了一遍。
这些东西看完,长公主似乎大受打击,知道自己无意间做了别人手里的刀。
虽说长公主现在还看不惯林惜香,但此事是她理亏,自然只能拂袖而去。
长公主走了之后,原本风靡一时的梨仙园的新戏,很快被别的戏代替,那戏写的更是雅致婉转,惹了不知多少人的眼泪。
《闹樊楼多情周胜仙》这出戏则渐渐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宁美人住在景阳宫里是已经没了出头的机会,这些事情京城人都看的明白。
林家两房人,二房的郑氏放在皇庄养病,年幼的儿子也在皇庄里,只是交给管家抚养,不许郑氏探望,女儿则在林家待嫁,只是听说已经下了聘书的那户富商家里,似乎后悔了这门婚事,可是不知林惜兰怎么周转的,好说歹说,将亲事保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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