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华与姜弈自幼相识,比认识玉子言还要早一些。
少年时的姜弈与如今的姜弈判若两人。
少年时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姜弈不仅身份尊贵,也十分机智聪明,是那一群王侯世家子弟中的为首人物,走到哪里皆是前呼后拥的。
谢瑶华虽性子跳脱,却是以谢重华的身份示人,为防身份暴露,她只能远离那群世家子弟。
将军府与晋王府交好,晋王时常带姜弈到将军府,故而谢瑶华与姜弈接触稍多一些。
但正因相熟,以姜弈的从聪明,发现谢瑶华与谢重华不是同一人是早晚的事。
在谢瑶华与谢重华十二岁生辰那日,兄妹俩夜里偷溜出府,被姜弈撞见,识破了她的身份。
姜弈被她说服,愿意替她保守秘密。
自那日之后,姜弈来去将军府也越发频繁了,与谢重华的交情也越来越好。
当时的谢瑶华也是这般以为的。
直至谢家发生变故,谢瑶华认知里那些所谓的善意一夕之间全变了。
她的父亲被信任之人背叛出卖,被最亲近之人背后捅刀子,她才知许多美好是用虚伪搭建的,崩塌之后便只有丑陋。
再见到姜弈,谢瑶华只觉得恍如隔世,觉得陌生。
此时此景,平静的外表下竟是相互试探底细,虚伪做作。
谢瑶华摊手,无奈道,“小王爷,我已命不久矣,已无力气陪您绕弯子,将死之人所求不过是安稳过余下的日子,请您高抬贵手。”
姜弈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欲伸手触碰她苍白的脸,被她避开了。
这一幕恰好被玉子言瞧见,怒意顿生,大力推开拦在他面前的两人,奔上前将谢瑶华拉到身后护住。
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里承载了怒火,凶狠盯着他。
与狼的凶狠近似。
姜弈愣了一下,将眼前这位个头与他不相上下的男子细细打量了一番。
面具遮了半张脸,但仍无法完全遮住脸上的伤疤,倒是这双眼生的极好。
这双眼似曾相识。
“我们……见过?”姜弈问。
玉子言并不理睬他,转过身打量谢瑶华,确定她安好,便护着她往回走。
姜弈觉得人前竖起一身刺的谢瑶华在这丑侍从面前会敛了刺,整个人也柔和许多。
她会对着丑侍从笑,轻声安抚,说她没事。
这份温柔在他梦里曾出现过无数次,可他从未得到过,如今她却毫不吝啬给了这丑侍从。
亦或是,这份温柔是这丑侍从独有。
怎么会……
姜弈扬声道,“七公子,你来此难道不是来找鬼医前辈的吗,只有我知他在何处。”
谢瑶华并无反应,倒是玉子言停下脚步,猛地回身看去,他正要开口,胳膊上一紧,是谢瑶华提醒他莫要上当。
玉子言复又转身,扶着谢瑶华往外走。
姜弈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相携走远,心中躁意汹涌澎湃,一掌击出,脚边的大石四分五裂。
守在园外的两名守卫面面相觑,瞧见那被一掌击碎的大石,赶忙低头,不敢再看。
玉子言扶着谢瑶华走出不远,身后传来声响,目光对上,相视一笑。
谢瑶华不禁感慨道,“姜弈的脾气可比以前大了许多。”
玉子言道,“我与姜弈不过有过几个照面并未深交,几年未见,感觉他确实变了许多,听方才那响动,这些年定是勤加苦练了。”
谢将军不在之后,晋王临危受命执掌了天辰半数以上的兵力,晋王只有姜弈这一个儿子,自然是十分器重。
但姜弈这样子,着实不寻常。
之后谢瑶华沉默不言,玉子言时不时偷瞄她,暗自观察她。
在玉子言第三次偷瞄她时,谢瑶华忍无可忍了,赏了他一记白眼。
“我脸上有花?”
偷瞄被逮个正着,玉子言赧然垂眸,“我、我是觉着你曾与姜弈……交情颇深,走到如今这一步,定觉得惋惜。”
吞吞吐吐说完一句话,玉子言便未在盯着她看了,耷拉着脑袋,神情恹恹。
他这反应,谢瑶华只觉得莫名。
说起姜弈,她确实心有感慨。
“人活着自然抬头往前看,有时回顾来时路,一路披荆斩棘,走到尽头才发觉同行之人皆走散了,确实有些悲凉。”
玉子言听得心一紧,脱口道,“我会一直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谢瑶华愣了一下,歪头看他,见他目光闪躲,耳朵红了,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看破不说破,这种事说出来,她也不自在。
她只装作不知他的心思。
“先前给你的心法,你要好好修习。”
“嗯。”玉子言闷闷应了一声。
他情绪不高,谢瑶华又道,“云归老妖怪的邪功固然厉害,但并非天下无敌,这世上还有一种功法能克他的邪功,此功法乃我外祖父所创,正因如此,当年我外祖父才能将老妖怪赶出幽冥谷。”
玉子言惊呆了。
“你给我的心法是……”
谢瑶华并未明言是或不是,只叮嘱道,“外祖父所创功法过于霸道,不适合女子修习,是以外公并未传给我娘。”
并未给她娘,也未给她,但她偷偷翻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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