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怡低呼一声,本能地挺直身子,伸手去推他。
掌心触及七爷胸口,不由怔住。
她知道七爷瘦弱,却不曾料到他竟是这般瘦,抚上去只觉得全是骨头,没有肉似的。
突然就想起那个秋雨萧瑟的天气,他踩在泥泞的水坑里,宝蓝色锦缎斗篷沾满了泥点,声音清冷地问她,“愿不愿意有个人让你依靠,给你撑伞,一辈子陪着你不离不弃?”
明明他自己才是病弱的那一个,却愿意为她挡风遮雨。
严清怡骤然失了力气,低声唤道:“七爷……”
七爷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冷冷道:“闭嘴。”
严清怡抬眸,瞧见他眼中怒火,熊熊燃烧着,丝毫不加掩饰,再不是以前那种辨不清猜不透的样子。
严清怡略沉思,明白了七爷生气的原因,不禁暗悔。
适才跟林栝交谈,气过、恼过也恨过,林栝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是另外一个人照顾他呵护他,以至于取而代之,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自认并无过错,而林栝又何尝有错?
只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
当诸般纠结不甘慢慢消散,留下的只有叹息以及对于林栝的担心。
抛开这段感情不提,林栝救过她,帮过她,又怎可能一笔勾销?
可眼下,却不是提及林栝的时候。
严清怡慢慢软了身子,顺着他手臂的力道,轻轻靠在他胸前,再唤一声,“七爷。”
七爷察觉到她的顺从,面色和缓了些,从鼻孔呼出一口气,“说话之前想清楚,知道该说什么?”
严清怡“嗯”一声,正要开口,却发现七爷身上穿的竟是那件浅灰色长袍。
她昨天才让青松捎了回去,今天他就迫不及待地穿上。
又不是没有别的衣裳可以穿。
而且,七爷根本不是李实那种爱显摆的骚包性子。
严清怡顿时感觉心头酸酸软软的,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坍塌似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更紧地贴近了些。
她就这样温顺地任他拥着,如墨般的青丝挽成个简单的纂儿蹭着他的下巴,柔软顺滑,散发出淡淡的茉莉花香,清新淡雅。
七爷心底怒火全消,低了头轻轻嗅着她发间馨香,柔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严清怡沉默片刻,自他厚实的大氅中脱开身,问道:“七爷是几时来的,一直在藏经楼吗?我从来不知藏经楼也可以生火盆,以前我来这里,连只手炉都不让带进来。”
她盈盈笑着,腮边梨涡随着她说话,时深时浅,俏皮而生动。
而眼眸中的笑意明媚得就像五月枝头盛开的石榴花。
苦苦等她五六年,终于换得这一瞬间的展颜。
七爷心中感慨不已,面上却不露,淡淡道:“你也怕冷?我还以为你是泥塑铁打的……”
不知道冷热,也没有心呢。
送给她的衣裳不穿,给她的首饰也不戴。
严清怡听明白了,悄声解释,“下雪天路上滑,我怕弄脏衣裳……七爷,你穿这长袍很合身,非常显气度。”
七爷瞧出她的小心思,唇角终于露了笑,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去知客堂吃素斋,你喜欢吃哪几道?”
他掌心冰凉,似是没有温度般。
严清怡骤然心惊,忙松开他,在桌旁寻到手炉,见里面炭已经熄了,遂问:“炭放在哪里?”
七爷道:“小郑子收着,你不用管,待会儿他会来收拾。”说着便往楼下走。
严清怡忙放下手炉急急追过去。
七爷步子快,严清怡走到门口,见他正吩咐青松往知客堂去备菜,又打发小郑子上楼收拾东西。
严清怡快走两步,行至他面前,抬手替他拢紧大氅,将帽子严严实实地盖好,系紧带子。
七爷对准她的眼眸,温声道:“我习惯了,不觉得冷。”稍顿一顿,又道:“太医院里,周医正的脉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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