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眸光何等熟悉。
严清怡愣一下,便听那人轻声唤道:“阿清,三娘?”
是林栝的声音!
他不是远在宁夏,怎可能出现在这里?
严清怡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一时不知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直到听到黑豹示威般的“呜呜”声,才恍然回神,连忙喝止住黑豹。
林栝利落地自墙头跳下,披着清浅的月光大步而来,直直地站在她面前,轻轻唤道:“阿清。”
严清怡心头蓦地涌上无限的委屈,猛地扑进他怀里,哀哀地哭了。
泪水很快洇湿林栝浅薄的衣衫。
林栝只觉得胸口像是燃着一把火,灼得他心头隐隐作痛,不由地合拢双臂紧紧箍住了她。而下巴刚好抵着她顺滑的长发,有皂角的香味淡淡袭来。
林栝心底软得像水,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阿清受苦了。”
“没有,”严清怡本能地摇头,可泪水却不受控制般越流越多。良久,才慢慢止了泪,却不想起身,仍然俯在他胸前,含含混混地问:“你怎么想起回来了?”
林栝低声道:“李实给我写了信,可那会儿我没在营地,过了七八天才看到。正好,我们赵指挥使有密信要送往京都,我就自动请缨,顺便过来看看你……你娘葬在何处,明儿早起我去磕个头。”
说话时,他的胸口一起一伏,发出嗡嗡的声音,而他因长途跋涉,身上带着些许的汗味和体味,不好闻,却莫名地让她安心。
严清怡停了片刻,才回答:“在西郊,葬在我外祖父旁边。你拐到济南来,会不会延误你的差事?”
林栝低低道:“不妨事,我另外还带了三人,我脚程快,回头赶个夜路,与他们一道进京就成。”正说着,腹中传来“骨碌骨碌”的响声。
严清怡连忙站直身子,“我去做点饭。”
林栝并不推辞,点点头道:“好,多做些,一整天没吃东西,刚才翻墙时腿脚都有些打晃儿。”
“你呀,”严清怡嗔一声,这才惊觉自己手里扔握着那把短匕,忙塞进怀里,先往东厢房去寻火折子。
春兰也被吵醒了,正合衣坐在床边,低声道:“姑娘歇着,我去做饭。”
严清怡情知适才跟林栝的话已被她听了去,也没打算隐瞒,摇头道:“你接着睡,我去做。那人姓林,我们已经说定了亲事……并非外人。”
原来严清怡心里记挂得就是这人!
春兰无声地笑笑,仍是压低声音道:“姑娘若是有事儿,尽管吩咐我。”
严清怡道声好,点燃油灯,双手端着往厨房去。
林栝也跟着进去,轻笑道:“那狗不错,悄没声地就冲出来,刚才险些着了它的道儿。”
“是李实找来看门的,”严清怡唇角弯了弯,“这阵子幸亏有他照应,他说他欠了你的情。”一边说着,一边生了火,先烧了两瓢温水,盛在铜盆里,对林栝道:“你先擦把脸解解乏,上衣也脱了,我给你洗洗,天儿热,搭在外头很快就干了。”
林栝没好意思在厨房里面洗,端着铜盆在院子里洗了脸,又略略擦了擦身子,将满是尘土的裋褐就着盆里的水搓了两把,用力拧干了,却没晾在竹竿上,仍旧穿在身上,这才进了屋。
严清怡已经下油锅炒了把嫩葱,又烧上水,此时正用筷子搅面疙瘩,看到林栝穿着湿衣,顿时急了,“湿乎乎的箍在身上多难受,而且也不怕着凉?”
“没事,不冷,”林栝往灶前一蹲,“这不还烤着火呢,一会儿就干了。”说着,往灶坑里塞两根柴。
火苗立刻旺起来,照着林栝的脸,平白为那张冷峻的面容增添了许多暖色,而那双明眸映着火光,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
察觉到严清怡的目光,林栝抬眸,唇角绽出温暖的浅笑。
严清怡满足地叹口气。
这便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做饭他生火,她缝衣他种菜,春天一同下地,秋日一同收获。
少顷,锅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有白汽沿着锅盖四周袅袅升起,严清怡揭开锅盖,将细如黄豆粒般的面疙瘩下进锅里,再切点香菜末,打上蛋花,捏一小撮盐。
一盆香喷喷的面疙瘩汤就做好了。
林栝起身往碗柜里寻出两只碗,各盛出大半碗。
严清怡柔声道:“我不饿,你吃。”
林栝笑笑,再不客气,急匆匆吃过一碗,又去盛第二碗,直吃完三碗才缓过劲来,低声道:“很好吃,你尝尝。”
严清怡被他的吃相勾起馋虫来,将碗里的汤拨给他大半,自己就着剩下的小半碗慢条斯理地陪着他吃。
林栝把一小盆吃了个见底,满足地叹一声,“回家真好。”
目光凝在严清怡脸上,伸手握住了她的,却不像上次那样,刚触及就着火般移开,而是慢慢地将手指嵌进她的指缝,彼此交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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