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严青昊心急火燎恨不得两步并成一步走,严清怡则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看风景。
严家人起床早,现在才刚辰正,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却并不像正午那般炽热。
沿路要经过大明湖,有风略过湖面吹来,温润清凉。
荷花开得正盛,粉的白的,矜持地立在密密匝匝的荷叶中间。
严清怡探身够下一片荷叶顶在严青昊头上,顺势将他额头沁出的汗珠拭去。
严青昊扶着荷叶催促,“长姐,咱们快点去,别迟了。”
严清怡笑道:“不忙,来得及。”
大户人家的夫人姑娘通常是卯初起床辰初用饭,辰正能走出大门已经不错了。
严清怡花费一个多月的工夫往精细里做,就是想卖给她们得个好价钱。
贵人们多戴金银,可金银显老气,年岁轻的姑娘更喜欢鲜艳明媚的绢花。
上次她来文庙街买布料就注意到了,只是济南府不比京都,绢花式样少不说,也不够精致。
及至文庙街,严清怡来回转了转,停在一家绸缎铺门口。
铺子是座二层小楼,廊檐下挂了块长方形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两个大字——瑞祥。字是蘸着金箔写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闪亮的光辉,气派非凡。
严青昊看着门旁高大的马车心里有些胆怯,悄悄捅严清怡胳膊,“长姐,你要卖给这家铺子?”
严清怡思量下,拍拍他肩头,“进去试试,不用怕,咱们既不偷又不抢,没什么怯的?”
昂首迈进门槛。
旁边侍立的伙计殷勤地招呼,“姑娘,少爷请里面走,咱店里是整个济南府货色最齐全的,什么布料都有。”
屋里站了七八个穿红着绿的女子,另外一个年纪更小的伙计正抻开几匹布展示给她们看。
严清怡打眼一扫,已经看出中间穿粉紫衫子的少女是主事的,旁边穿杏红比甲的,容貌跟中间那人有些相似,许是她的姐妹。
至于其他,都是跟随姐妹俩的下人。
严清怡微微一笑,扬声道:“请问店家,我要给幼弟做身直缀,不知哪种布料合适?”
声音清脆软糯,屋里人顿时都朝她看过来。
她仍是穿着生辰那天做的月白色罗裙,衫子却是换了件天水碧的,浑身上下并无饰物,唯独鬓间插朵鹅黄色的玉兰花,亭亭玉立地站在屋中间,如同静水照花娴静淡然。
粉紫少女对小伙计道:“你尽管去招呼客人,我们再多看看。”
小伙计躬身对那两位姑娘揖了揖,走到严清怡面前,打量几眼严青昊,指着一匹宝蓝色的府绸,“小公子肤色白,穿宝蓝色最相衬,那边象牙白的细棉布也使得,不过料子稍厚实,等入秋穿最好。”
这厢说着已经将两匹布的布头扯过来,摊在案台上。
严清怡暗暗点头。
寻常绸缎铺子或者首饰铺子都是女眷光顾得多,为避嫌,所用伙计要么是年过四十的长者,要么是十二三岁的童子。
而这家店的伙计更年轻,才只十一二岁,说话办事便如此老道。
难怪能把店面做这么大?
小伙计见严清怡在思量,猜想应是嫌贵,又指了另外一匹,“鸦青色的潞绸穿起来也很斯文,二两半银子一匹,小公子的身量用半匹足够了。”
差不多质地的潞绸在京都要四两银子一匹,府绸更贵些,五两或者六两。
这小伙计倒实诚,并没有因她衣着寒酸而简慢,也不曾漫天要价。
严青昊闻言立刻急了,忙扯一下严清怡衣袖道:“长姐,我有衣裳穿,花了钱还怎么买纸笔?”
严清怡温声道:“纸笔要买,可你也该有件见人的衣裳,不能这样穿着读书。”
“不用,我不要,”严青昊坚辞,不留神将严清怡手中木盒打翻在地,掉出两支绢花。
“哎呀,”严青昊惊呼,弯腰捡起来,因见芍药花上沾了土便伸手去抹,岂知粉色的纻纱最是娇嫩,不抹还好,这样一抹那脏处愈加显眼。
想到长姐花费许多时候做成的绢花被自己糟蹋,严青昊目中顿时蕴了泪,脸涨得通红,嚅嚅道:“长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拿稳,”严清怡柔声安慰,“没事儿,这支卖不成还有别的呢,等回家我再多做几朵。”
严青昊自责地说:“可这些天的工夫不就白费了?”
“没关系,权当练手了,”严清怡笑笑,打开木盒,将那两支绢花原样放进去,正要合上盖子,就听有人道:“请问姑娘,可容我看一下你的绢花?”
却是那位穿着粉紫色衣衫的少女。
严清怡将盒子递过去,一个丫鬟接了,呈在少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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