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督促他的学业。”
姝菡一愣:“可是,可是臣妾既要照顾福泽,又要顾及大格格,加之即将接手的后宫之事,只怕会力不从心。”
皇帝听了便不勉强。
“那倒也是,如此,只能将大阿哥托付给旁人了。”
“臣妾倒觉得,不如直接将大阿哥交托给监国的九王爷,他们本就是叔侄,还有师徒的情谊,如此再便宜不过。”
“你说的也有道理。”
“或是,或是将大阿哥交給容妃照顾,想来皇后和太后娘娘也是很放心的。”
“容妃那里,我欲将二阿哥挪过去,也分不了神。”
姝菡心里一惊,白氏和郭络罗氏的宿怨众人皆知,皇上怎么会把二阿哥放到容妃宫里?
转念一想,也明白起来,她自己是不愿意接受二阿哥的,而如今妃位只有两人,不给容妃送去,还能给谁。
况且,皇帝应是有足够自信,容妃不敢对皇嗣下手,至少不会蠢得让二阿哥在皇帝出征的时候在延禧宫出事,这也是保全二阿哥最有效的办法。
这样说来,不把大阿哥给容妃照顾,却把二阿哥丢给她,何尝不是一种防备,既不用担心容妃借着大阿哥的声势一家独大,也不用怕她监守自盗,对异己痛下杀手。
“皇上考虑的周到,容妃想来最重规矩,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苦心。”
皇帝点头:“她是个聪明人,这点自觉还是会有的。不说这些。我今日来,带了两样东西,你且收好。”
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个漆封严实的竹筒递给她,又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个锦囊。
姝菡虽不知真意,却被逗笑。“这些是什么?难不成,是学了那诸葛孔明,留给我我两样危机关头救命的锦囊妙计?”
“这两样东西,可比锦囊妙计有用的多。”
姝菡接过东西,并不多问:“东西我会收好,知道您这是疼我。不过我却但愿,这两样东西,我永远都用不到。”
皇帝将她双手交叠合握:“终究是你的退路,更是为了我在阵前心安。我知你素来谨慎,甘愿委屈些也不会诉苦。此前有我在你身边,你纵柔弱些,也没甚打紧,但我不在的时候,你万万要立起来,不可再一味忍让。”
“好,我答应你。”
两个人不再多言,又紧紧拥在一处。
“皇上,你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
“想什么?”
“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在菡芳园的那一晚。那一晚,你不告而别,再见面,就已经是您御极天下荣登大宝。所以这一次,我相信你定然也可以平安大胜凯旋。”
“有你吉言,我军定会继往开来,无往不利。”
“皇上马上就要远行,要不要在臣妾这里歪一会儿?”
姝菡知道,这样的时候,皇帝是无心旁事的,还是忍不住劝他多休息。
“军机处的那些老头子还有兵部的几个愣头青还在等着我回去商议粮草和先锋官的人选,我今夜怕是没有时间睡了。”
“我只恨自己不是个红颜祸水。”
“嗯?”
“若我是个红颜祸水,此刻便可多留你在殿内休憩片刻。”
“哈哈哈哈,谁说你不是,我便依你之言,今夜便在此睡下了。”
姝菡却摇了摇头。
“若真强留下,也定睡不着,皇上去,勿让各位大人等急了。这骂名,我不担。”
皇帝以额投顶她额头:“好,我去了,你早些睡。”
随即真的起身往外头去。
行了总有几步,却又转过头。
“等我回来。”
姝菡攥紧手中锦囊,目光坚定看向背着光亮却尤为伟岸可靠之人。
“一定。”
☆、【机心】
天子出征当日,上至宗亲朝臣,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夹道而立为三军壮行。
宫眷们因礼法所限,不得观瞻,只能困在后宫。
太后索性率了众人,于太庙外跪拜,一是为了祈福,二来,也是为了在这特殊时期归拢人心。
九叩之后,素兰扶着太后从身前的蒲团上站起身。
余者仍跪着,等太后训示。
“今日,国有大事,天子替天行道,亲率十万将士奔赴南地出征,保我国土,扬我军威,是我朝的荣耀。尔等虽为內帷女子,亦要时刻记着在前线拼杀的天子,不可有丝毫动摇民心,搅弄是非的歹心。若此间谁枉顾皇帝安危,惹出事端,我定重罚罪者以儆效尤,万死不赦。”
众人便再次叩头:“臣妾不敢,愿皇上凯旋,愿国运昌泰。”
太后点了点头,这才吩咐:“起来。”
“谢太后。”
太后左右环视了一周,见妃嫔们皆肃穆端庄,无人有异样,遂将身侧同行的大阿哥拉了过来:“以后下了学,便去军机处找你九叔,你也不小了,是时候在一旁学学如何处理政事了。”
“孙儿知道的,皇阿玛走前命孙儿好好听皇祖母和九叔的话,孙儿都记着呢。”
“好好好,时辰不早,和你崔谙达去前殿,午膳记得来慈宁宫和皇祖母同用。”又转身向福元的大监吩咐:“仔细伺候着。”
“是,那孙儿告退了。”/“奴才遵旨。”
送走了福元,太后收起了脸上的慈爱,不觉带上几分凌厉。
“如今乃是多事之秋,皇帝在外头打仗,我们后宫女子就算出不得力,也万不能拖了他的后腿。为了规矩宫人,避害除疴,从即日起,容妃和成妃便协助我同理后宫,约束内庭,共迎王师凯旋。”
“臣妾遵旨。”
“你们二人随我来,旁的人就先散了。”
余下的芳嫔看了看身旁的丹贵人,又看向富察氏和梅赫理氏,原本想要请家人进宫问安的事终于没敢提。
姝菡则上了辇,跟在太后和容妃仪驾之后,往慈宁宫去了。
入了殿,太后命人上了茶,便屏退了左右,只留素兰一人伺候。
“后宫里的事,庞杂琐碎,纵是我管得粗泛些,也耗费了大把力气。此番皇帝走前,特特要我带挈你们两个人,你们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圣人的一番心意。”
容妃赶忙起身:“臣妾惶恐,虽资质愚钝,也必会用尽心力辅佐太后约束后宫。”
姝菡也忙说:“臣妾也愿效力。”
太后点头,便开始分派后宫庶务。
因天子不在宫里,侍寝一事便无须提及,容妃领了膳食、衣饰的差使;姝菡领了外命妇觐见和宫婢调配的差使。
凤印自然还在太后手里,两个人须按例裁度好,拟了章程才好去请命。
又说了几句,太后却将话头引向一件大事。
“咱们娘儿仨儿,可以说是皇帝最信重之人,有什么事,万万要同仇敌忾一心对外。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内里生乱,扰乱军心。所以,有些话,我也要讲在前头。”
“请太后训示。”
“咱们的皇帝,自小便有雄心壮志,此生志在江山一统,国泰民安。他此行征讨滇南,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虽说天子亲征,举国皆襄,再加上神灵庇佑,不会有什么差池。但皇帝为社稷计深远,已然在临行前秘密留下了遗诏。”
说完,故意停下拿眼睛去瞧她面前两个低眉顺目的人。
容妃这话听得分明,顿时眉头一挑,生生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天子不到而立之年,其三子中,最大的福元也才六岁,何至于现在就秘密立储?尤其她还没有真正承宠,无嗣之境是她最大忧心。
再看姝菡,脸上也是一僵,虽表情内敛,到底有片刻情绪外泄。此前她便猜测,皇帝给她的竹筒内必然藏有诏书,她至今才敢深想,这会儿听见太后说起遗诏,心里也翻滚起来。难道说,竹筒内封存的,竟然是立储遗照不成?
太后打量了一番,见两个人均露出或是讶异,或是不安之色,基本确定皇帝没有和她们谈起立储的事,为避免节外生枝,没有继续试探。
“我是皇帝的生身额娘,尚且要崩着一口气,将他所托人事应承到底,你们身为后妃,一生荣辱本就仰仗着皇帝,此刻也万万不要让他难为。你们要想服众,最先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也好做她人表率,待皇帝凯旋之日,必有厚赏。”
太后画下大饼,容妃和姝菡自然又是连忙应声。皇帝前途未定,谁又敢把自己的私心暴露过早?
如是两个人又在慈宁宫盘桓了半刻,太后和她们商定了往后辰时过来共商后宫之事,便放她们回去。
姝菡纵使再不喜欢争权夺势强出头,但一想到征战在外的皇帝,和出生未满百日的福泽,还是打起万分精神,准备在这后宫的浑水里踏入一脚。先求存,再争锋。
行到慈宁宫门口,姝菡按例礼让容妃,欲请她先登车辇,容妃却似想起来什么:“方才出来的急,我还来不及问太后二阿哥安置的事,成妃妹妹勿等我了,先回去照顾三阿哥和大格格,我晚些得了空再去你那坐坐。”
容妃此前甚少树敌,虽入宫时日尚短,但甚有声望。姝菡知道皇帝不在,太后又明显偏心容妃,所以不打算明里和她交恶。虽然她不相信容妃真的是秉性纯良,但还是客套一番。
“容妃姐姐既有事,那我先行一步了。此前你尚未曾生养,若是对育儿经有什么存疑之处,也可来同我说说,总归人多计长。”
容妃闻言甚是欢喜,赶忙说好。
之后,两人一个回了永寿宫,一个返身又去见太后。
太后见容妃去而复返,没有多少讶异。
“坐。”又吩咐一旁:“为你容主子换茶。”素兰便带着旁人自觉退了出去。
“臣妾真是有口福,能多讨您一杯好茶,纵多行几步路,也是值得的。”
“往后差事办的漂亮,莫说是好茶,这后宫的凤印也迟早要交托到你手里。”太后自己先抿了一口新茶,如是轻描淡写。
容妃大喜过望,赶忙起身:“臣妾先谢过您的恩典。”
太后受了她的礼,更加语重心长:“按理说,你初来,我不应如此心急,但大阿哥的事,你要更上心些才是。你要多同他亲近,才好养些情分初来。”怕容妃不上心,又补上一句:“皇帝的诏书虽没有见光,也无人知道上面写了哪位皇子的名字,但我想着,总归除了福元,那两个年纪太小,且身份上也比不得嫡子尊贵,想来没有第二个答案。你合该趁着如今皇帝不在,多费心力,让福元多同你亲近,这样方可在日后把六宫之首的位置坐稳。”
见太后如此推心置腹,容妃自然不会装糊涂。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都怪臣妾愚笨,不知道如何讨小孩子欢心。前几日,臣妾去毓庆宫看望大阿哥,大阿哥他央求臣妾去看望皇后娘娘,臣妾以皇后还需静养为由,没有应他。恐那时不小心失了大阿哥的心,正不知如何修补。”
“唉,他们总归是亲母子,人伦天性,不能泯灭。往后,你只需多下些功夫,人心总是肉长的,只要你真心实意替咱们大阿哥着想,再加上水磨豆腐的工夫,总有水到渠成的一天。”
“是,臣妾也是这么想的,听您点拨几句,顿觉茅塞顿开。”容妃奉承了两句,见太后脸色好了些,便趁机试探:“方才您说,皇上离京前,已立下诏书?此事听着怪骇人的,可是此战凶险?”
“皇帝也是未雨绸缪罢了,不会真到了那个地步的。这话往后也别在外头讲。”
“是是是,皇上是真龙天子,有神明庇佑,必然会大败滇南不日荣归。臣妾只是好奇,这诏书为何没有直接公布,而是秘而不宣,这不是让人心猜疑生乱吗?”
“皇帝历来深谋远虑,这件事你就无须担心了。”想想又道:“成妃此番和你同理后宫之事,是皇帝临行前的意思,虽然她平日里软和些,不是做大事的人,但我们好歹要念着在外头搏命的天子。这段时间万事求稳,你无须担心她会抢过你的风头,总归大阿哥才是嫡子,而你将来也会更近一步,只要你一心辅助大阿哥,我也必然不会让你失望。”
容妃见太后心心念念的都是大阿哥的地位,心理微微不甘,却没露出半分。
“太后娘娘说的哪里话。臣妾乃是郭络罗家嫡出的女儿,也是您的表甥女,承了您和皇上的情面才得以入宫得居高位,哪敢奢望其他。如今只想守着大阿哥,不求他日后回报什么,能养得些许骨肉亲情,便是我的造化了。臣妾蒲柳之姿,不敢奢盼什么更进一步,等将来大阿哥荣登大宝,我功成身退,只在您身边做个伺候的女官,便不求其他。”
“当初让你进宫,果然是对的,你切不要让我失望,让皇帝蒙羞。”
“若不是您和皇上,臣妾只怕要在家祠中伴着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如今有此大恩,臣妾万死方可为报。”
“你有这份心便好,我这头有些疼,无事你便回去,二阿哥还等着你照看呢。”
容妃知道,太后其实并不多待见二阿哥,便借着她头疼的话头应声“臣妾在家中时时常为家中祖母推拿按摩,祖母她每每都说舒坦不少。您若不嫌弃,就让臣妾帮您按按头,说不定可缓解头痛之症。”
太后见她识时务,唇角带笑“果然是个恭顺的。”
☆、【出手】
001
从慈宁宫出来,姝菡没急着回永寿宫。
“好几日没给老祖宗问安,怪放心不下的,咱们先去寿康宫坐坐。”
“是。”答话的,是一个眼生的内监,叫做四平,是皇帝临行前特意拨给姝菡的,说是拳脚功夫了得。
虽然永寿宫外围也有侍卫轮值,但毕竟男女大妨在那儿摆着,还是内侍便于近身周应。
小六也随行在侧,知道这人是万岁爷赐下来的,纵使心有不甘被踩了一头,也不敢有怨言,何况,主子心里还是倚重自己多一些。
到寿康宫小坐,姝菡旁的没多说,主要便是关心老祖宗的身体是否安泰。
反倒是太皇太后,接连知道皇帝亲征的惊闻,还有姝菡辅佐太后理事的消息,半是宽慰半是鼓励:“你以往松散惯了,这个时候不要一味隐忍宽容,纵得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目中无人,到时吃亏的是你和咱们福泽。”
“老祖宗说的是,菡儿都听您的。”
“嗯。旁的我不多说,要是遇上了那起子没眼色的奴才,只管发落了,凡事有我给你撑腰。”
姝菡将头靠在太后肩头:“老祖宗疼我,我也必不会让您失望。”
又叙了半晌闲话,听太皇太后讲了些后宫掌故,人事变迁,姝菡看时辰差不多,便主动请辞:“老祖宗也该诵经了,菡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瞧您。”
“去,福泽和大格格也该醒了,你早些回去看顾。”
如是,离了寿康宫,姝菡因心急回去照顾两个小的,命人抄近路往回赶,正经过一片空旷之地。
此处正是以往皇子们习武的靶场,因如今皇子们年幼,已闲置多时。姝菡也是因此才选了这条近路。
可是行了不远,就隐约不对。
“主子您瞧,那边似乎有人御马。”四平是练家子,又耳聪目明,老远见了人影,出言提醒。
姝菡见离得远,且这个时候,猜测那里只是内侍和养马之人,便吩咐:“不妨事,咱们勿靠过去,尽快穿过去就是。”
反正身后有凤旗在,内侍也好,御马监的人也好,看了妃子仪驾均会避嫌,不会刻意惊扰。
又行了不远,身后却隐约有马蹄声声逼近。
四平最先发现了动静,紧走几步向姝菡请示:“主子,奴才瞧见,大阿哥骑着马往这边来了。”
姝菡往日和福元并无交集,顶多是在太后身侧才有机会一见,听四平说他跟过来,心里面十分费解。
“可瞧清楚了?是打马经过,还是寻着我们来的。”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声音:“成妃娘娘留步。”
姝菡回头,果然见大阿哥正骑了一匹身量较小的马驹催马追上来,脸上也尽现急切。
姝菡摆了摆手,让队伍停下。
铃儿和阿蘅上前扶着姝菡下辇,大阿哥也翻身从马上下来。
“大阿哥在唤我?出了何事?”
“我听说,大格格如今在你永寿宫中,可有此事?”
姝菡听他一副颐指气使上位者的口气,心里有些不悦。“不错,确是如此。”
“大格格她,她好吗?”
原来是关心他这个亲生妹妹的。
“大阿哥为何这么问?”
大阿哥没想到姝菡会反问,气得两颊鼓鼓:“是我在问你在先。”复又恶狠狠地盯着她:“定是你对大格格不好,所以才不敢答话,对不对?”
姝菡知道太后历来骄纵大阿哥,但没想到把他养出这么一副不辨是非唯我独尊的脾性。
“大阿哥这是在质疑我?”
“哼,你就是心里有鬼。”
姝菡平下心,不欲被个六岁的小娃娃牵着鼻子走,遂说了声:“好,既然大阿哥心里怀疑,何不与我同去永寿宫,你一看便知。”
大阿哥闻言,反倒有一瞬犹豫。
“我才不会去你那里,你给我记住,你要是胆敢对大格格不好,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
“等我将来定然让你住进最破的宫殿,不给你饭吃,还让人天天用鞭字抽打你。”
姝菡闻言板了脸:“放肆。你就是这样和你的庶母讲话的?来人,将大阿哥身边伺候的宫人给我带过来,我要仔细问话,看看到底是哪个如此大胆,把个好好的皇子教唆的如此无礼。”
大阿哥没有畏缩,反而更嚣张起来:“你敢?我是嫡长子,将来要承了大统的,你现在敢动我的人,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姝菡朝着四平吩咐:“去慈宁宫一趟,去禀了太后,就说大阿哥一个人在靶场纵马,身边没有半个伺候的人,再将他方才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给太后知道。”
四平领命而去,大阿哥却丝毫不觉得气弱:“你以为皇祖母会替你撑腰?皇祖母历来疼爱我,才不会听你告状。”
过了半晌,慈宁宫里的福公公亲自过来,还带着太后的车辇。
“请成主子安,请大阿哥安。老奴听说,大阿哥御马,冲撞了成主子您,太后特命老奴过来看看。”
姝菡含笑摇头:“谈不上冲撞,就是小孩子闹脾气,不打紧。我斗胆惊动太后娘娘,只因大阿哥一个人御马,恐他生了意外,可我一个庶母,又不便出面斥责毓庆宫的下人,便请了她老人家论断。”
“既这样,就劳烦成主子跟老奴走一趟。”“大阿哥也上辇,你皇祖母正在慈宁宫等着呢。”
大阿哥见撑腰的人来了,便依言踩着小内监的背上了辇。将将坐稳,便朝着姝菡阴沉呵斥:“等会儿定要你好看。”
福公公只装聋作哑,欺姝菡历来慈和,铃儿欲上前却被姝菡一个颜色制住。
姝菡浑不在意,跟在太后的辇驾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慈宁宫而去。
002
“这是怎么了?”太后搂着一进门就扑过来哭哭啼啼的大阿哥,心疼抚摸着他的背。
“皇祖母,孙儿受了欺负,您要给孙儿做主啊。”
姝菡见太后抬头看过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给太后娘娘请安,臣妾不孝,因途遇大阿哥独自纵马,恐有意外,只得惊扰了您。”
四平方才来报的,不止大阿哥纵马的事,连着大阿哥那番要数菡不得好死的混账话都一字不漏说了。但此时,姝菡没有主动提起,太后自然不会给亲孙儿找麻烦。
说到底,大阿哥出口侮辱庶母是不敬,反咬一口更落下乘。太后想着,按着往日姝菡软和的性子,今日就让她吃个哑巴亏,她也得生受着。
想到这里,太后便故意把话题倒向大阿哥纵马一事,只字不提大阿哥出言不逊一节:“你不顾危险独自纵马还有理了不成?幸亏成妃来报,才不至于酿成大祸,你可是皇祖母的命根子,要是万一你出了危险,可让皇祖母怎么活?”
大阿哥见太后没有理会他对姝菡的指责,心里着急,只得强辩:“孙儿也是一时情急。您不知道,孙儿听说,大格格在永寿宫里日夜受成妃的搓磨,孙儿也是因为心疼妹妹,才急着纵马去找她理论。求您去永寿宫救救大格格,她也是您嫡亲的长孙女,我的亲妹妹啊。”
太后闻言,脸上隐约有不快。大格格的命格她找人看过,是克亲长的祸星,此事没有向任何人声张,但她终归不希望大阿哥和大格格过于亲近,只斥责他:“浑说。大格格在永寿宫里被照顾得十分妥帖,连你皇阿玛都说,大格格如今被你成母妃养得极好。”
姝菡也忙在一旁解释:“太后娘娘明鉴,大格格自来我宫中,便不曾有任何不逾,眼下她除了日常的滋养丸药,便再不需用药养着。大阿哥误会臣妾良多,恐是有人在他身边进了谗言。”
姝菡见太后不想应声,又再接再厉:“大阿哥念着骨肉亲情,最是心软良善,他忧心大格格,想和亲生额娘、妹妹亲近,原本不是坏事。可是大阿哥不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子嗣,他的一言一行,日后都会成为万民表率。眼下大阿哥身边明显有佞幸造谣生事的小人,污蔑了臣妾是小,引了大阿哥走入邪途可是国之大难……”
这句话,终于戳中了太后的心事。大阿哥身边的人,多为皇帝安排,但也有几个,是皇后此前留下照顾他起居的旧人。
大阿哥是个念旧情的孩子,万一念在他生母的情分上,被那些刁奴恶意带歪了去,可真消受不起。
纵是知道,惩戒了大阿哥身边的人,定会让成妃得意,还是不能为了脸上好看而姑息养奸。
“来人,将大阿哥身边伺候的人都给我拿了来,就在咱们院子里,给我挨个责问发落。”
大阿哥似乎不敢置信,抬头看向脸色阴沉的皇祖母:“皇祖母?您是不疼福元了吗?您怎么能听那个恶妇的话伤了孙儿宫中的义奴?”
不等太后反应,便挣脱身后安抚他的双手,起身往着姝菡所在的方向扑去,口中还念念有词:“你个谗言魅主的贱妇,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一旁的四平眼疾手快,及时挡在姝菡身前,众人还未看分明,他就已经从大阿哥手中夺下一柄短刃。
太后看得分明,惊吓之余赶紧站起身:“孽障,还不住手,你这是犯上。”
话说出口,大阿哥却没有听,反而去抢四平手里的刀刃。
太后再不能坐视不理,知道四平不敢动手,只朝着外头大喊:“来人,来人,把大阿哥制住。”末了又补上一句:“莫要伤了他……”
姝菡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也不吵,也不嚷,眼见大阿哥被冲进来的几个粗壮婆子制住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缓缓跪了下去。
“大阿哥在靶场对臣妾出言不逊,臣妾原不愿计较,命四平来禀,也只是为了让您心里有数,早些知道有奸佞小人在大阿哥身边搬弄是非。臣妾过去想着大阿哥没有亲母教导,甚是可怜,且他年幼,纵然眼下是非不大辨的清,但往后日子还长,总有机会拨乱反正。然,方才在这慈宁宫的大殿里,他当着您的面,便再次无故辱骂臣妾,忤逆长辈,持刃行凶,此事,若传将出去,恐怕对大阿哥声名有碍。因此,臣妾斗胆,请太后娘娘肃清毓庆宫上下,不可留任何邪祟佞幸小人。至于臣妾所受委屈,也无他求,只请大阿哥念在,我乃是他皇阿玛金口玉言亲封的成妃的面上,向我低头认错,臣妾日后必不再提及今日之辱。”
大阿哥哪里肯就范,被按着肩膀仍大声吵嚷:“你死了这条心,就是打死我也不会向你认错。你个人面兽心的贱妇,贱妇!”“皇祖母你替我杖毙了她,我皇额娘都是被她害的。”
姝菡不为所动,只面无表情看向前面太后。
太后看大阿哥说得越发不像,只将茶碗摔向大阿哥身前:“好了,把他嘴堵了,押去佛堂思过。没我的吩咐,不许放出来。”
又转向一边:“我知你今日受了委屈,可福元年纪还小,总要慢慢教导,你一向仁善,看在我的面上,今日之事,便揭过去。至于那起子在大阿哥面前搬弄是非的小人,我必定全杖毙了,再不会让此种闹剧发生。”
姝菡早知道这个结果,太后肯委曲求全低头已是难得,而且,她从一开始,也没指望大阿哥能低头认错。
目的既已达到,便不多纠缠,总归四平是皇帝的人,此事不是太后能捂盖的住的。
不过半个时辰,慈宁宫里杖毙了毓庆宫两个嬷嬷一个内侍两个宫女的消息便传遍了紫禁城的每一条宫巷。
闹出这么大阵仗,容妃第一个赶了过来,太后欲让容妃趁此机会安抚大阿哥,便让她带了人独自去了佛堂。
可人才进去,里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间或传出小孩子高亢的喊叫。
“你是我哪门子的姨母,不过是来谋取我皇额娘皇后之位的贱人,你给我滚,滚!”
容妃最终便灰头土脸被撵出了门,她咬着唇跪在太后跟前,脸颊隐约有数道指痕,她一边哭着一边告罪:“臣妾无能,不能劝慰大阿哥,请容臣妾回去更衣梳洗再来伺候。”
太后见不像话,摆手让她回去:“你也辛苦了,不用再过来了,好生歇着。”
再看向下首坐着,见证毓庆宫杖毙侍从的姝菡,头疼得一跳一跳。往日还真是小看了此人,原只当她是个绵羊样和软脾性可以任人欺凌,不想却是个能忍且有谋算的,她没有在靶场立时和大阿哥反目动手,就是等着到慈宁宫看这一出好戏呢。
可是知道有什么用。福元今日犯下的错一桩连着一桩,一件连着一件,若皇帝殉在外头,大阿哥登基,这事还有止息的一日,若不然,等皇帝还朝,大阿哥所为定然要引得皇帝大怒。
说不得,到那时,还要指望着成妃在皇帝面前说个小话,才不至于让皇帝下了狠手惩戒大阿哥。
这女人,果然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平日里不叫唤,咬人便是致命处。
正盘算着这些糟烂事,外头的小太监来报:“九王爷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喜兆】
001
“给太后娘娘请安。”
“小九来了,素兰,上茶。”
“是,儿臣才从军机处过来,听说福元在您这里,特来看看。”因天子才能升朝,徵骐又不好让百官去他府上,平日都在军机处理事。
太后听他说起福元,知道定是方才的动静闹得太大,才把他这个叔父引来。
“小孩子闹脾气而已,不值当。等在我这里用过午膳,歇过晌再送到前头去。你多带挈着些,多听听多看看,眼界宽了,心眼自然也明了。”
“是,皇兄将福元托我照顾,我定然会全心全意。”
“你前头事多,我就不多留你了。”朝着姝菡又道:“你也先回去,三阿哥应该醒了,别在我这里消磨了。”
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慈宁宫的大门。
未及上辇,徵骐从后面跟上来。
“成妃娘娘。”
姝菡倒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看看左右,坦然颔首。
“王爷有事?”
“我代福元和你赔个不是。”
“王爷这话说的让人费解。福元是皇上嫡子,论起来,我算她半个长辈,自己家的孩子一时犯了混,怎么反倒要由了您来道歉?这理可说不通。”
九王爷见姝菡的笑意中带着疏离和隐约敌意,更急躁了些。
“皇兄将大阿哥交给我教导,也不是一日两日,过去我觉得福元年纪尚小,又是从生死关闯过来的,难免宽纵。总归是我疏于管束,才有今日如此不堪之事。”
姝菡摇头驳他:“王爷何必揽责,若我没记错,您此前教的是武艺骑射马上功夫,至多算个武师傅,至于规矩和礼法,总有上书房的诸位师傅们管着,你这歉意,我实在当不起。”
徵骐面上稍微有些冷,知道姝菡此说,是不打算借着他的话宽容大阿哥的意思,决定厚颜深劝几句。
“大阿哥毕竟还小,偶尔是非不分,被奸佞之徒诱导了去,日后……”
姝菡却不打算听他在此处白嚼舌根,大阿哥的日后如何,她不关心,于是不顾情面匆忙打断他的话。
“听说九王妃前几日刚诊出喜脉,如此天大的好消息,我竟不曾向王爷道贺,今日匆忙见了也来不及备上吉礼,回头必补了让人送到你府上。只眼下天色不早,三阿哥和大格格怕是等的焦急,我今日就先行一步,少陪了。”
说完,上了辇车头也不回吩咐成行,只留下九王爷独自被留在当场看着她的仪驾扬长而去。
回到永寿宫,关了门户,阿蘅一边帮姝菡更衣,一边宽慰:“主子不需忧心,虽如今太后刻意偏袒,但大阿哥如此行事,总归让人诟病,纵然以后谈及立储,和庶母动动刀兵相胁也是抹不掉的污点。哪怕他是嫡长子,又有世家撑腰,但此番坐实了德行有亏,也断然不会得了朝臣万民拥护。”
姝菡由着阿蘅替她卸下头上拉翅,又亲手摘下耳坠子,似乎浑不在意:“我不觉得忧心,只是想不明白,大阿哥被教养成这样,他那亲叔叔还要坚定不移站在他的身后,这种愚忠,看似高洁,实则于江山社稷没有半点益处。”
“或许,九王爷也是因为皇命在身,在这多事之秋,大阿哥既是长又是嫡,为了朝廷人心平稳,这才难免偏颇。”
“且看,照这样下去,也不用等战事平息,朝堂上议储的风波就要再起。说不得,有些人,是等着盼着皇帝陨在外头,好称了他们的心意。”
阿蘅经这一点,有些明白。于太后和大部分朝臣而言,一个幼皇帝比一个英明神武的壮年皇帝易于掌控的多,这么一想,这紫禁城里最盼着皇帝生还的,还真就是自家主子排头一份。
“主子,这可如何是好?万许咱们万岁爷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永寿宫阖宫上下还不得被那些个豺狼虎豹给生吞活剥了?不行,咱们得想想办法……”
姝菡看阿蘅担心,忙把话圆回:“也不至于那么凶险。毕竟天子举兵,是有着九成把握才敢出师的,而且,朝堂上的老狐狸们心思再鬼,也只敢空想想而已,没人想做了旁人的暗箭,不然真的一招棋差导致边关失陷,那可是山河破碎生灵涂炭,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们才无这个胆色,不过藏了私心伺机而动而已。”
谈及立储,姝菡复又想起皇帝留给她的两样保命符。
一个是密封的竹筒,她几乎确定里面藏着的是立储的遗照无疑,且按常理推断,既然这烫手山芋放在她手里,皇帝百年后的继承者的人选已经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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