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间萦绕的淡淡的酒香,孟媛不傻,自然猜得出陆景初这模样是吃多了酒所致,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何他喝醉了酒会一个人躺在这寂静无人的花园里。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几乎要扑在她的脖颈间,孟媛又羞又急,想要高声唤人过来,又恐教人看见难以解释而平白坏了二人名声,只能期盼着绿淇快些回来。
然而,绿淇却久久未归。
半边的肩膀几乎要被压得失去了知觉,孟媛欲哭无泪,只能挣扎着伸手拍拍陆景初的脑袋,想要把人拍醒:“你醒醒啊,我肩膀疼……”
陆景初半醉半醒之间听到小姑娘糯糯的掺着委屈的声音,思绪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先坐直了起来。听到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陆景初偏过头去。
孟媛害怕他会突然再把脑袋搭到自己肩膀上,正准备挪着往边上去,没料到陆景初突然会转头“看”过来,冷不防对上一双漆黑如幽潭的眼睛,她登时愣在当场。
陆景初斜倚着山湖石,一手支在额角处,一手揉着眉心,待醉意稍稍退了一分,他才低声道:“孟姑娘?”
孟媛听见,眼睛微微一亮:“你醒了啊?”
虽然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陆景初还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问她:“我现在在哪儿?”
“花园啊。”孟媛道,“不如我去找人送世子回去?”
陆景初摇摇头,“不必了。过会儿我自己回去。”
孟媛站起身,裹着斗篷还冻得瑟瑟发抖,这会儿便忍不住劝道:“天很冷的,待久了会生病的。”很明显,在她过来之前他就在这儿不知卧坐了多久,这样地冻天寒回头指不定要感染风寒闹头疼呢。
她语气里的担忧毫不掩饰,落入陆景初的耳中教他不由微微失神,回过神来却是失笑,只到底还是不忍再拂逆她的好意,应了一声:“好。”扶着山湖石起身,可因着之前坐得太久又吹了冷风,才站起来陆景初便感到一阵眩晕袭来,身子不由往后趔趄。
孟媛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不料往前走时不小心踩到裙角,反而直直地扑了过去。陆景初没有防备,等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只能护住扑过来的小身子。他仰面摔下去,后脑勺处磕到一块小石头,虽磕得不重,但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抬起头来。
孟媛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住了,愣愣地还没回过神来便觉得唇上多了种温软的触感,带着丝清冽的气息。孟媛惊得瞪圆了杏眼,直愣愣地看着与自己鼻尖相触同样一脸震惊的俊脸。显然陆景初也未曾料到自己这一抬头竟然会好巧不巧地碰到小姑娘的唇,两个人一时之间俱忘了该作何反应。
一阵脚步声渐渐由远及近,绿淇的轻唤声惊得孟媛的神思瞬间回笼。她双手抵在陆景初的身侧迅速地爬起身,顾得打理弄得皱巴巴凌乱的裙衫,飞快地朝灯火摇晃的绿淇处跑去。
绿淇有些被吓到,下意识地小退了半步才看清奔过来的人是自家主子,正待要松一口气却发现孟媛身上的衣服有些皱乱。“姑娘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因着刚刚发生的事,孟媛不敢让绿淇发现那边的陆景初,见问,勉强稳住心神道:“还不是你去了半天没回来,这里黑灯瞎火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嘛。”
绿淇一惊,提着灯笼就要查看孟媛有没有伤到,“大小姐院子里的人不是去前头凑热闹了就是打盹偷懒,奴婢好容易才寻得了火折子。姑娘有没有伤到哪里?”
孟媛拦住绿淇的动作,“我没事呢,我们快些回去,天太冷了。”
绿淇不疑有它,提着灯笼便在前面引路。孟媛跟在绿淇身后,走了几步又驻足往回看了一眼。小径的另一头有隐隐的灯火摇晃,孟媛猜着应是有人发现陆景初不见了过来寻了,心缓缓落下,转身。
另一边的陆景初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等脑后的疼痛稍稍轻了些方不疾不徐地起身。伸手拂去衣袍上沾的草叶,将将理好衣袍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了近前。
“世子爷。”来人是赵宇。
赵宇今日本是跟着陆景初一同过来孟国公府的,开席前被陆景初打发出去寻一东西,等他找到东西折回来,喜宴几乎已经要散了。赵宇寻了陆景初半晌,刚才还是因为隐隐听见这边的动静才赶了过来。
“世子爷你没事?”陆景初身上的酒味不浓,但赵宇还是一下子就嗅了出来。他知道自家主子是沾酒必醉的,现下难免有点儿担心。
陆景初揉着眉心,“无妨,让你找的东西可找到了?”
赵宇连忙把东西掏出来双手呈上,道:“偷东西的是京中一个惯偷,属下抓到他时是在东大街的赌坊。”
陆景初摩挲着掌心里的小小玉扣,脑海里一闪而过方才的温香软.玉,嘴角翘起,听了赵宇的话只道:“不用过分为难他。”然后在赵宇愕然抬头时,淡淡地添了一句,“扭送去顺天府,实说他盗了本世子的一样珍宝就是了。”
“……”顺天府那帮人听说那小贼是偷了晋王世子的东西才被扭送过去的,难道还有那小贼好果子吃?这样不算过分为难?赵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却也没多说什么。谁让那小贼运道不好招惹到自家主子呢。
——
孟衡成亲以后,在家里待了十数天便又收拾行囊回了青山书院。林氏本来还担心林月会觉得委屈,可林月却反过来安抚了林氏一回,只说眼下离大考愈来愈近,很该让孟衡专心准备应试。林氏见她识大体,心里愈发欢喜,婆媳更加和睦。
与二房的和和气气相比,大房那边的日子过得就有些鸡飞狗跳了。曹氏见识过孟衡娶亲时的风光,心里止不住艳羡,又见孟衡那般求上进回头指不定要中个举人回来,便看着整日游手好闲的孟骁愈发不满起来,想尽法子要把人也给送到青山书院去。
然而孟骁生来最不喜诗书五经,怕看经纶文章,一听到念书便觉头大。起初曹氏一念叨他还只是躲一躲,近两日见曹氏念得紧了,就有些压不住脾气了,直接对曹氏道:“您别逼我了成不成?您要是放我去投军上战场杀敌我还行,念书考状元?对不起,您儿子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曹氏恨铁不成钢:“谁说你不是读书的料了?孟衡能读得,怎么你就不行了?”
孟骁抱臂,无所谓地道:“因为他生来就抓笔杆子,可我抓的是刀剑棍棒啊。”
“你!”
孟骁道:“娘,儿子就算不读书也能出人头地,你何必非要让儿子去跟堂兄争短长?”
曹氏道:“你懂什么!”在她看来,老国公看重二房孟衡,大部分原因是在于他读书功课好,曹氏担心,孟衡明春下场出了风头,会教老国公动一些别的心思,毕竟这孟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可是至今都悬而未决呢。
即便曹氏没有把话说出来,但孟骁心里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霍地站起身来,“该是咱们的总是咱们的,二叔和堂兄他们又没想跟我们争什么?娘如果真怕堂兄回了下场得中风光大盛,那干脆你就放我去从军,不出两年我定能挣了军功回来给你讨个诰命。”
曹氏哪里舍得让他投军上阵,只气得心气不顺,半晌才抚着心口道:“你不去书院读书也成,只是你得答应娘一件事。”
孟骁:“什么事?”
曹氏道:“娶亲,成家。”说着,她缓和了脸色,轻叹一声方继续道,“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早日娶亲给娘生个孙子,娘就随你去折腾。”只要长房先给老国公爷整个嫡嫡亲的重孙出来,她也不担心老国公的心不往孟骁身上偏。
孟骁手抚下巴眼珠子一转,觉得如果讨个媳妇儿回来能换个耳根子清净似乎也不错,这下便没跟曹氏犟,只问道:“娘看中的是哪家姑娘?”
曹氏笑眯眯地道:“安国公府的千金。”
“姚明珠?”
见孟骁张口就喊出了名字,曹氏一下子就笑眯了眼,“怎么样,娘给挑的媳妇儿不差?”二房糊涂,拣了个没权没势的清贵侯府,哪里比得上她看中的安国公府?安国公的亲妹妹可是宫里的姚太妃,连成帝都敬着三分呢。曹氏觉得,再没有比安国公府姚家姑娘更适合的儿媳妇人选了。
然而孟骁之所以对姚明珠有印象,是因为曾几次三番撞破她撺掇着妹妹去欺负小堂妹,那姑娘生得一副好样貌,可惜心肠不好,孟骁可不想娶回来祸害家门。“这亲事我不答应。”见曹氏倒竖柳眉就要发火,他连忙道,“我想起来先前祖父还打发人找我过去来着,我回头在来给娘请安啊。”言罢,便如一阵风般卷了出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孟骁觉得曹氏此番起了要跟安国公府结亲的心思,短时间之内便不会轻易更改主意。因此出了曹氏的院子,他思量再三,果真去前头书房寻孟老国公了。
孟老国公的确有些偏爱孟衡,但绝对不存在不看重孟骁的情况。他知道孟骁不是读书的料,从来不拘着他,也是想由着他凭着年轻的一股劲闯出些名堂来。如果不是碍于孟伯言和曹氏态度坚决不松口,孟老国公早就把人直接扔进军营里去历练了。因此,当孟骁跑到他跟前义正言辞地提出要去参加青虎营的招兵测试,孟老国公当即便喜上眉梢。
“你可想清楚了,青虎营可不比你在外头乱闯,吃不得苦去了丢的可是我孟国公府的脸面。”孟老国公肃着脸看向孟骁道。
孟骁道:“孙儿自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敢来和祖父说的。”
孟老国公点点头,转念一想,忽而问道:“此事可与你父亲母亲商议过?”
孟骁面露难色,挠挠头道:“祖父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要让他们知道了还不直接打折了我的腿去?我今天来寻祖父就是想让您帮帮我来着。”见老国公看向自己,他轻咳一声继续道,“再过三日就是青虎营招兵的日子,孙儿想先去试试,如果成,就劳祖父替我与我爹我娘周旋一二?”
孟老国公拈须沉吟,不肯立即答应。
孟骁眼珠子一转,继续道:“如果我进不了青虎营,我娘就要逼我娶那姚家姑娘,我可不要!”孟骁心里门清,知道自家祖父和老安国公之间的宿怨过节,这会儿话说出来就是要激一激他。
果然,老国公闻言就瞪大了眼睛,胡子也被吹得一动一动,“胡闹!”
“祖父您也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堂兄娶亲一事在前,想我娘更改主意可不容易呢。”孟骁适时添一把火。
孟老国公年轻时和老安国公之间因为一名女子起过龃龉,几十年来互相看不顺眼,哪里会容许自己孙子去娶老安国公的孙女回来,故而孟骁这一激就教孟老国公立即拍案下了决定。
“你自管去,你老子娘有祖父给你顶着。”
得了孟老国公的准话,孟骁也不耽搁,立即就喜滋滋地跑去青虎营招兵处报了名。等到孟伯言和曹氏听到风声时,孟骁已经经过测试成为了青虎营正式编制的营员,而且还是经过成帝朱笔御批更改反悔不得的。曹氏大哭大闹了半天,最终还是认了命,由着孟骁折腾去了。
对于孟骁突然跑去青虎营,孟媛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飞雪和四处张贴起的窗花还是忍不住道:“眼看着年关近了,二哥哥也不知道过年时还回不回得来。”
飞雪随风入户,绿淇上前轻轻合上窗扉,听见这一句,笑答道:“奴婢家里的邻居从前在青虎营待过些日子,到了年底那边是给回家三日的。”她顿了顿,又道,“今年冬天的雪下得厉害,只怕兵营里也难操练,说不得再过几日二少爷就回家来了。”
主仆俩正说话,就见外头有人唤了一声。
“奴婢给姑娘请安了。”来人是林氏屋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名唤小翠。
绿淇上前挑开帘子,见小翠肩膀上落满了雪花,忙帮着替她掸了去。
孟媛盘坐在软榻上,见着小翠,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小翠道:“夫人和少夫人一处在那边院里起了锅子煮着吃,特意打发奴婢来请姑娘也过去吃点,好暖和暖和身子呢。”
闻言,孟媛眼睛一亮,忙招呼绿淇取了斗篷与纸伞,急匆匆地就往林氏的院子而去。
她这里挑帘进屋,屋里林氏听见了动静就扭头和林月道:“瞧见了没,这丫头平日惫懒,提起吃锅子可再没有比她更心急的了。”
林月抿唇一笑,附和道:“我也记着呢,从前她去侯府玩,府里起锅子,她吃得可欢呢。”
孟媛被打趣了也不在意,用热手巾净了手就坐到桌旁,抓着筷子先从锅里夹了一块煮熟的羊肉塞嘴巴里,含含糊糊地道:“明明是你们请我过来的,这会儿倒来取笑我了。”羊肉没有半点腥膻味,入口香滑细嫩,孟媛眯了眯眼,吃得心满意足。因未见着自家阿爹,孟媛便问道:“怎么没见着阿爹啊?”今日正逢休沐的日子,平常阿爹不都要陪着娘一起用饭的吗?
林氏不瞒她,只道:“宫里打发了人来传召你爹进宫去,待会儿也该回来了。”见女儿面露疑惑,林氏又继续道,“你爹身为太子太傅,平日负责教导太子功课,这时候陛下传召,应就是为了这个。”
林氏的话音将将落下,屋外就传来了小丫鬟给孟仲文请安的声音,她扬唇一笑,“要说鼻子灵还得数你爹了,可不就回来了?”
那边孟仲文阔步进屋,解下身上的鹤氅交给屋里伺候的小丫鬟以后又在门口站了片刻,等身上的寒意稍稍散了些许才抬步转过屏风。
瞧见屋里圆桌上煮得沸腾的锅子,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孟媛和林月,孟仲文扯唇温和一笑:“我半日在外风雪加身,你们倒躲在屋里享受,快给我添副碗筷。”
孟仲文平日鲜少端长辈的架子,孟媛和林月都不怵他,见状,两个人一人拿碗一人递筷,笑嘻嘻地忙活起来。
饭后,林氏没留孟媛和林月,将二人打发走了才转回屋里看着仍坐在桌边倒酒吃的孟仲文,蹙眉上前移走杯盏,问道:“你进宫一趟难道陛下说什么了不成?”虽然孟仲文回来看着一如往常,但林氏和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自然看得出来他心里憋着事。
孟仲文敛了面上的笑,看一眼屋外的大雪,徐徐地道:“乾德殿里的那位似乎不大好了。”
林氏疑惑,“陛下是为着这个召你进宫去的?”
孟仲文颔首。
“可你又不是御医。”
孟仲文抿唇:“陛下与我说,那位如今只余下一桩心愿未了。”
林氏眉心一跳:“什、什么?”
“亲眼看着晋王世子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
谢谢小可爱们的灌溉和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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