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搬出宫里的太后、皇帝,霍景的面色,愈添一分不耐。
“本王的告诫,只说这一回。”霍景道。
你——!
曹氏舌尖的话几次欲出,犹豫半晌后,还是被她吞回腹中。她收起眸中恼意,放软神情,慈蔼笑道:“这孩子,怎么与母亲生分起来了!景儿,莫非你当真对这丫头如此上心?竟这般护得死死。”
霍景收敛了杀意,平淡说:“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奴婢。换做是任何齐园的人,本王都会出言相护。”
曹氏眼底精光一掠,掩唇呵呵笑说:“瞧你说的。是不是上心,我一眼儿就看出来了。咱们母子,何必在这些事上打哑谜?欢喜便是欢喜,收用了岂不更好?”
霍景目光一冷,道:“曹氏,不得胡言乱语。”
“啧。这丫头年纪小小,却住在齐园,吃穿俱是不错,白日里还能抱着琵琶玩耍。出了什么事,你堂堂宁王殿下立刻就到……”曹氏的眼尾微扬,笑意更深,“罢了罢了,景儿,我不打趣你了。”
旋即,曹氏又是一叹:“我这般多话,还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年近而立的人了,还不肯相看妻室,真是叫我这个做母亲的愁白了头。”
“……”霍景锋锐的眸光,掠过曹氏的身前。
“没有下次。”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那离去前的最后一眼,犹如利刃,让曹氏脊背一寒。她侧身去,发现身旁的刘嬷嬷竟双腿颤颤,一直在抖个不停。
眼见着霍景与唐笑语前后离去,曹氏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是当真上了景儿的心。”曹氏靠在椅背上,慢悠悠捻着佛珠,“可惜,她不大听话,想来是不能收为己用了。”
刘嬷嬷忧虑道:“太妃娘娘历尽苦辛才回到王府,这偌大王府都没个能用的人。便是再聪明的人儿,没了手脚都难办事。这下可如何是好?”
曹氏亦在烦心此事。
她离开京城多年,从前在王府里培植的势力,都被拔除的一干二净。莫说那些个安排在账房内院的心腹了,就是个能帮忙做点私事的都没有。买换银两,打探消息,哪个不需要人去做?
就在此时,外头匆匆行来一个丫鬟,小声道:“娘娘,兰苑的苏婉婉姑娘前来拜见。”
听到这个名字,曹氏皱了皱眉,问:“此女是谁?”
那丫鬟答道:“据闻,她是蒋家送来的美姬,与齐园的唐笑语是一道入府的。蒋家本想让王爷纳了她,不过王爷无意于纳妾娶妻之事,她便一直无名无分的,只是个琴师。”
曹氏眸光微亮,喃喃道:“瞌睡却逢高枕。不知道这个苏氏,是不是个懂事聪明的?”
刘嬷嬷立即懂了曹氏的意思,道:“叫那个苏婉婉进来!”
***
唐笑语跟在霍景身后,回到了齐园。
一路上,唐笑语低着头,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自觉的,方才曹太妃所说的那些话,便在她的耳边回响起来——
“景儿,你当真对这丫头如此上心?竟这般护得死死。”
“这丫头年纪小小,却住在齐园,吃穿俱是不错,白日里还能抱着琵琶玩耍。出了什么事,你堂堂宁王殿下立刻就到……”
曹氏说的话,看似胡乱找茬,但细细看来,却不无道理。恍惚间,唐笑语竟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霍景当真将自己捧在掌心里似的。
这念头只出现了片刻,便被她自己狠狠甩出了脑海。
她在心底默念道:不可生妄念。
这些遥不可及、如在云端的东西,不是她能触碰的。但凡她生出了多余的奢念和贪心,前去触碰了这犹如镜花水月一般的梦,到头来,只会害自己浑身是伤。
她虽微贱,却也不愿轻易将自己交付给满是荆棘的路。
齐园的大门合上,霍景的声音冷冷飘来:“以后不必去见曹氏。她若召你,你便称病。”
“这……”唐笑语有些犹豫,“王爷恕罪,奴婢认为,这恐怕不太妥当。太妃娘娘到底是王爷之母,奴婢微贱,又岂能如此欺骗?”
“母亲?”霍景眸光一转,面容染上冷峻之色,“她也配?”
见霍景神情如此,唐笑语噤了声。
陡然间,她想起霍景压在枕下的那柄匕首,想起他在昏迷时喃喃喊着“母妃”,想起早早离去的元妃许氏,想起京中种种霍景与继母不合的传闻。
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有一丝淡淡的刺疼。从前,她捡到一只受了伤的小兔子,看着毛茸茸的白兔儿腿上沾着被兽夹划出的血,她心底也会生出这种感觉。
不过,她分毫不敢多问。
午后,霍景便去军营了。他不在王府,唐笑语便跟随着沈寒习字。
沈寒虽开了课,想要传授下人们写字读书的技巧,但王府的仆从并不给面子,大多匆匆忙着自己的事,纵使有空,也只想偷着懒躺上一阵子。也只有唐笑语勤快,练罢了琵琶,还会跟着来学学字。
往日里,她都显得专心致志,沈寒教什么,她便听什么。但今日,她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出神的次数多了,沈寒便察觉到了。
“笑笑妹妹,你在想些什么呢?”
沈寒一声呼唤,唐笑语回了神。她抬眸,见沈寒提着笔,坐在秋日的树荫下,眉头高挑,那双桃花似的目子直勾勾望着她,黑曜似瞳眸里倒映出她怔愣的轮廓。
“啊……我,我在想……”她敛起眉心,低声说,“在想王爷与太妃娘娘的事。今儿早上,他俩似乎吵起来了。”
沈寒的笔一顿,他闲闲地望向脚边落叶,道:“他们之间的事,你不必掺和。太妃娘娘是个麻烦人,你惹上了,便再也无法独善其身了。”
听沈寒的话,他似乎对太妃与霍景之间的事有所了解。
唐笑语有些想问,又不大敢问。偷偷摸摸瞄了会儿沈寒后,还是支吾问:“王爷和太妃娘娘,当真那么水火不容吗……?”
沈寒听罢,眸光斜斜扫过来。他不说话,唇角勾着意味莫名的笑,这笑看的唐笑语有些紧张,总怀疑是自己问错了话。
许久后,沈寒才闲闲道:“怎么?对王爷上了心,想打听王爷过去的事了?”
“才不是!”唐笑语刷的站起来,立即皱眉反驳,“我不过是怕日后粗心,在太妃跟前犯了事,这才想问问的!”
沈寒的面容,犹带着似笑非笑神情:“当真?”
“……自然是,当真。”唐笑语莫名有些心虚了。
“笑笑妹妹,若是当真如此,那便好。我只怕你对王爷有了什么念想,情不自禁便跌进去了。”沈寒悠悠叹了口气,眼帘一扬,眸色渐深,道,“旁人看宁王府,只看得到荣华富贵;但唯有真的靠近了那人的身旁,才知道他身边是怎样的刀光剑影,生死难测。”
他说的,是真话。
沈寒与霍景,相识于战场。沈寒是随军大夫,而霍景则是征战沙场之人。他一次次看着霍景受伤昏迷,再从鬼门关前归来。他知道,霍景对于生与死,早就习以为常。可他身边的人呢?
前一次在伽罗寺遇险,看到唐笑语那副狼狈的模样,沈寒便暗觉懊恼。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再留在阿景身旁,日后,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唐笑语咬咬唇,沉默了。
“若你当真想知道,也无妨,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沈寒眯了眯眼。
“阿景的生母,出身于将门许家,天生擅武,巾帼不让须眉。因许家军功震主,先帝怕养虎为患,更怕日后无法牵制许家,便将阿景的母亲嫁给了老宁王。婚后,阿景的母亲被老宁王日日猜忌。她本是心系天下家国的女将,却不得不困于内宅,面对侍妾的勾心斗角;如此一来,必然郁结于心。”
唐笑语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最让阿景无法释怀的,是他母妃的死。虽无清楚证据,我也不曾亲眼所见,不过——”沈寒压低了声音,语气略显隐秘,“据闻,因着许家与宁王府有了权势上的争端,阿景的母妃被老宁王亲手……”
唐笑语正毛骨悚然听得入神,沈寒的话却陡然打住了。
她抬起头,却看得沈寒表情古怪。他咳了咳,别扭地侧过头去,道:“我……是我多话了!这些事,你不必当真,权当没听过。”
一边说,他一边在心里暗恼着: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唐笑语问什么,他便这么急匆匆地想要卖弄,迫不及待地全都倒出来了?
“我…我知道了。”唐笑语点头,“我会当做什么都不曾听过。”人在王府,她不能过分好奇,也得适当地做一个聋子。
但是,光是听到的这些话,也足够她心惊肉跳了。若是没有猜错,霍景的母妃应当是权势斗争下的一个牺牲品,还有可能因家族倾轧,死于夫君之手。
难怪如数多年来,霍景一直违抗圣命,不愿娶妻。
他定然是不愿成为老宁王那样的人。
一丝淡淡的心疼,在唐笑语的心底泛开了。
“笑笑——笑笑。”沈寒低声地喊着她。他注视着唐笑语绞起的眉心,心中略有不安。不由自主地,他温声道,“笑笑,你对阿景,没有那种心思?”
唐笑语的眸光闪了闪,她语焉不详地说:“什么……什么心思?”
沈寒有些急,不由说得更直白了些:“你对阿景,并没有爱慕之意?”
唐笑语微微张口,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明明是个简单的问题,明明一句“没有”便可撇的干净,但她却偏动不了口,心底乱如一团麻。
许久后,她才合上眼,轻声道:“没有。我知道,我只是个贱籍女子,注定是不可高攀宁王殿下那等龙章凤姿的人物的。”
沈寒闻言,舒了一口气。
——那他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本王的人嗷【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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