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妃之美,已经是岳弯弯目睹过的极美了,领如蝤蛴,肤若凝脂,能够想象得到的所有赞誉女子美貌的话,仿佛能都形容到她的身上。而先帝也确实给了崔太妃长盛不衰的宠爱。
而今妆成又说,在当初羽蓝婕妤还在宫中时,其恩宠比后来的崔太妃还要隆盛许多,由此可以想象,那位创造了无数传奇的女子又是何等之美。岳弯弯抓着被角,神思已飘到了天外。
其实不必如何想象,单是看元聿,她便能知道羽蓝婕妤的美貌了。
先帝当年,一定也是爱过羽蓝婕妤的,甚至想封她为宸妃,为了她一掷千金,素来节俭的先帝陛下修筑露台,只为观赏美人一舞。
可是后来,缘何羽蓝婕妤又死得那般离奇呢?妆成只说不明,却一个字也没告诉她。
“妆成,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妆成立时跪在了岳弯弯床边,“回娘娘,微臣入宫也只有十年,那时宫中已没有羽蓝婕妤了,先帝下令密之,这般隐晦的事,在宫中没几人知道的。如果非要说谁知道,那恐怕是只有……翠云宫的李太妃知道了。但娘娘,她已经疯了。”
宫中的两位太妃,李太妃的资格老些,她是先李皇后的陪嫁滕妾,因为人疯了,特许没有殉葬。但也因为人疯了,纵然她嘴里能说出什么来,能否相信,也未可知。岳弯弯身子渐重,为了孩儿着想,也决计不会在此时去问一个疯妃。
“那陛下他可知道?”
妆成垂面,“臣也不知。”
关于羽蓝婕妤的死因,已经久远了,那时陛下不过六岁,不过只是一个孩童而已,先帝下令封锁,他又能知道甚么?
岳弯弯失落地垂了长睫,一动不动地靠在枕上,却不知在想着甚么。
妆成替她掖被,顿了顿,才缓慢地低声道:“娘娘也勿多想,陛下记事之前,便被过继给了贤妃,就算后来得知身世,但臣斗胆想,母子之间的情谊也定比不了常人深厚。这些年来,陛下从不提羽蓝婕妤,想是,真的并没有太伤心。反倒是贤妃娘娘过世的时候,当初还是秦王殿下的陛下扶棺出京,为之守陵一年,大臣和百姓为秦王殿下孝心感动,那时也都交口称赞的。”
岳弯弯点了下头,再度闭上了眼睛。
……
上次帮傅宝胭料理了和离的案子以后,凤藻宫中便再也没有命妇走动了,娘娘这些时日乏得很,不大肯起来。
听说三日之后,傅宝胭和她的前夫聂羽冲,便按了和离契书的手印,正式地和离了。聂羽冲依从昭明寺判,不但到处借钱凑足了三千两现银归还,还赔偿了一半的家产,连同原先给小妾外室在外边置办的田宅也灰溜溜地收了回来,将地契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到了傅宝胭手里。
有了这一笔钱,纵然傅家的产业已经是日薄西山,傅宝胭也有了力挽狂澜的底气。
听说傅家在神京城还有一座染坊,染坊的生意不错,傅宝胭重新接手了染坊,正经经营着自家的生意,田地暂时无法料理,就租赁给了京畿城郊的农户。
和离之后的傅宝胭一改昔日的消沉,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容光焕发,她再来甘露殿时,还为岳弯弯带来了几匹染坊成色最好的绢匹,都是才染不久的,工艺制作已经完成,不但轻薄贴身,夏日里穿在身上也甚是透气凉爽。绢纱上是层层叠叠的凤凰花攒枝纹,傅宝胭说正配皇后娘娘这身气度,别的人怕是都穿不出去。
林氏也在一旁直附和,对岳弯弯猛夸一通,岳弯弯越听越是不好意思,也不能不收下了。
甘露殿的茶点一绝,林氏在旁用了几块糕点了,嘴还是停不下来,便也给傅宝胭尝了点,见她二人比之先前可谓是生龙活虎了,岳弯弯忍不住也眉眼含笑,饮了口水,她问傅宝胭:“对了,江太医今日说要来给我看诊,午时便至。”
闻言,傅宝胭从林氏手中接过来的松软香甜的茶点,让指尖微微用力,一下碎成了齑粉,她沉默地垂了面,“娘娘。”
岳弯弯道:“你不是已经和离了么?如果想和他在一起,就继续去追,需要我帮忙,我也可以帮忙的。”
送佛送到西,岳弯弯以为,既然当初是傅家二老拆散的这桩姻亲,而不是傅宝胭抛弃了江瓒,江瓒又痴心不改,一直等到现在,那么她们俩人和好,应该是水到渠成之事。可是见傅宝胭这样,似乎还没有对江瓒说过这些话?
傅宝胭抬起了头,嘴唇微微沉了下,露出苦涩的笑意,“娘娘你勿怪罪,他躲着我。无论我去太医院,还是去他府邸,都见不着人。我知他躲着我,才……才到娘娘你这儿来的,他晌午会来为娘娘看诊,我知道。”
岳弯弯一愣,随即点点头,“那你就在这儿稍坐着,一会儿人就来了。”
三人在寝殿说着话,用着糕点,日晷的影缓慢地转了过去,风轻云淡,窗外彩色的翠鸟啁啾。
昨日里岳弯弯才打开笼子把相里玉放了出去,它想是又飞回西北老家去了,它这念家念旧的美好情感,在很多人身上都是看不到的,正因为它通人性,岳弯弯才非常喜欢相里玉。
她的父母双亲,都埋在那片浩浩的黄沙里,路远迢迢,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故乡去看望他们,想想,都令人感到惆怅。
见娘娘兴致不高,林氏和傅宝胭都不再多话。
晌午到了,然而江瓒却没有来。
他医术高明,是元聿钦点的太医,专为皇后一人料理身子的,但这次来的不是江瓒,而是太医院的院首。
院首年事已高,原本日子已过得极是清闲,没有想到他今日竟亲自前来。
也是在看到来人不是江瓒的那一刻,傅宝胭僵住了,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院首要行大礼,岳弯弯忙道不用了,自己大着肚子起不来,就让妆成搭把手,将院首扶住,不让他下跪,院首谢了恩,坐到了岳弯弯备的扶手椅上,对岳弯弯汗颜说道:“启禀娘娘,老臣有罪,只是老臣这也是无奈之举,江瓒是臣的徒儿,亦是这太医院最年轻有为的太医了,可是今早起来他却突发恶疾,人已经无法下地,走步都成难事,实在是不能过来为娘娘看诊,更怕误了娘娘的凤体。太医院之人,就属老臣经验最是丰富,老臣便毛遂自荐,来为娘娘看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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