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同样诧异:“我何必要喜欢你?没人规定做了驸马,就不能纳妾了?”
暮晚摇咬牙切齿:“做我的驸马,就不能纳妾。”
杨嗣颇为淡然:“你管不着我。”
暮晚摇隔着车帘盯他半晌,忽而将车门掀开,一把将一连串的茶盏等器物砸了出去。
而杨嗣早有准备,他只稳稳退了一步,就躲开了她的发脾气。
看这位公主气得伏在车上,胸如雪酥轻颤,美目喷火。
杨嗣眼睛上的睫毛弧度极小地颤了下,他移开了目光。
杨嗣道:“你脾气这么坏,还是好好养你的韦七郎。做我杨家媳妇,是要三从四德的。我看你是不行了。”
暮晚摇道:“那你自己去跟太子殿下说,说你讨厌我,一点都不想娶我!”
杨嗣道:“倒也没有讨厌你。我不是说了嘛,娶不娶无所谓,反正我能纳妾。”
暮晚摇怒瞪他半天,到底是沉默下去,将帘子扯下,不再和他车轱辘话来回说了。
杨嗣站在原地,见丹阳公主府上的马车悠悠驶远,他才回了目光,拿回自己被宫城门守卫验查身份的鱼符,牵马入城。
他的仆从跟在这位身材高挑修长的少年郎君身后,低声:“三郎何必每次都气六公主?”
杨嗣不语。
仆从再说:“六公主必是又被太子说了,三郎若是能够对公主笑一笑,她出城时便能心情好些。
“三郎不喜欢公主,就应该早早娶妻,断了太子殿下的念想;三郎若是喜欢公主,就不该总是气公主。”
杨嗣垂下目光。
仆从喋喋不休地同情暮晚摇,杨嗣半晌后才开口道:“太子太急了。阿诺,有些事,我是不方便做的。我是不能对摇摇太好的。”
仆从一怔。
问:“您在帮公主?”
杨嗣短暂地笑一下。
然后慵懒道:“反正我是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其他的,先放着。”
仆从对此自然无异议。
杨三郎是太子的伴读、洗马,他的天然立场就在太子这边,杨家的立场也跟随着三郎在太子这边。三郎和太子的关系又很好,三郎当然应该帮太子。
只是有些事……三郎也不是很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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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妃又要找暮晚摇了。
这次是好事,因晋王妃上次求子后,府上的一位侍妾就怀了孕。
晋王妃惊喜不已,带着那位怀孕的侍妾登门,央求暮晚摇再次陪晋王妃一道去永寿寺还愿。
晋王妃絮絮叨叨:“没想到那寺里的菩萨这般灵!我才求了几天啊,我们府上就有人怀孕了。这可是三年来的头一遭!妹妹,当日是你陪我一起去的,今日你再陪我一道去还愿好不好?”
暮晚摇烦死了。
她正要疾言厉色将这位皇嫂骂走,冷不丁一看,看到晋王妃眉目间蕴着一些轻微的哀愁色。似乎那位侍妾怀孕,王妃既高兴,却也不如她表现的那般高兴。
暮晚摇顿了一顿。
是了。
晋王妃盼着自己王府能有子嗣,自然是只要有人怀孕,她就高兴;然而这孩子终归不是出自她的肚皮,她连年为晋王纳妾、往自己夫君床上送女人,不就是为了子嗣么?
长安中的贵人们都觉得这位王妃不着调,不喜欢与这位王妃打交道,然而身为一个续弦,晋王妃又岂是容易?
暮晚摇沉默片刻,少有的心软了一下。
觉得没有人理会的晋王妃有些可怜。
暮晚摇咳嗽一声:“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再不跟着你去求子了。”
晋王妃当即欢喜,连连道:“多谢妹妹!妹妹果真好心,与那些人说的完全不同。妹妹放心,永寿寺的菩萨真的很灵,嫂嫂这次还愿后,也会帮你一起祈祷好姻缘的!”
好姻缘?!
暮晚摇吓死了!
她现在就怕姻缘落到自己头上……在太子和李氏之间勉力平衡,这位王妃一点都不懂她的苦!
暮晚摇连忙:“嫂嫂为你们王府求子嗣就行了,不必关心我。我不想嫁人的。”
王妃:“世上岂有不愿嫁人的女郎……”
暮晚摇含笑:“不瞒嫂嫂,昔日我曾有个志向,是梳了发出家做女冠。是父皇拦着,我才没有那般做的。”
王妃怔住,不知公主话中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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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永寿寺,晋王妃虔诚地拉着暮晚摇一起去拜佛。晋王妃带来的那个小妾娇滴滴地跟在王妃后,一起跪拜。
暮晚摇拜了几家后就不耐烦了,她纳闷无比,看着她嫂嫂跪在蒲团上闭着眼好一会儿,实在不解晋王妃哪来的那么多话和菩萨说。
暮晚摇就没有话要求菩萨。
那两人跪个不停的时候,暮晚摇早早等在外头。
等两人出来时,见公主正眯着眼看太阳,看寺中今日络绎不绝的人流。
暮晚摇回头对二人说:“我已经拜完了。你们慢慢拜,我去玩一会儿,回头再来找你们。”
晋王妃也知道这位公主能陪自己来就不错了,实在不敢指望公主和她一样拜佛,便点了点头。
而暮晚摇将侍女仆从留给王妃,转身混入人群,一下子就不见踪迹了。
看公主留下的侍女们颇为淡定,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公主的安危,显然公主这般撇开侍女们不是第一次,晋王妃只好不安地带着这些仆从继续去拜菩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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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撇开自己的仆从们,并不是为了去找言二郎。
她虽然知道言尚就住在永寿寺中,但她随意游玩而已,和他有什么关系?她压根就没想过要找他。
但架不住永寿寺不是大寺,暮晚摇真的遇见了言尚。
暮晚摇在寺中闲逛时,看到了一群才子相邀着在墙上题诗。
言尚玉树临风,站在一群文人间,暮晚摇远远地就看见了。
在大魏朝,寺观题壁写诗,都是雅士,为无数人追捧。在馆驿或寺观中,往往备有诗板,供往来行人题写。
这些文人通常是先将诗写在诗板上,再挂到墙壁上,供人鉴赏。
许多才子文人的名气,就是从这些题壁诗中传开的。
如此雅事,在寺中颇为流行。更有那些名气大的文人,僧人们会用水松牌,刷以吴胶粉,捧乞诗。
这会儿便有小沙弥带着许多普通的诗板,让这些文人墨客题字于墙上。
周围有许多百姓都被吸引来,隔着段距离观察。
普通百姓们自然不认字,但这阻挡不了他们对才子们的尊崇向往。
暮晚摇混于这些百姓们,便饶有趣味地看到言尚被其他人扯着一起走。
言尚无奈的:“我就算了……我真不必了……”
那些人拉着他:“言素臣,何必这般拘谨?大家都题壁,你怎好一个人躲着?这说不定能流传千古,你就不要谦虚了。”
言尚硬是被拽到了墙壁前。
暮晚摇在人群中缓缓走,一步步靠近他。毕竟她又不认识这些才子,只认得他一个,当然理所当然就看他了。
她看他推拖不得后,就拿着诗板,找了墙壁最偏僻的角落去写诗。
其他才子们聚在一起指点山河,才气纵横。言尚他抠抠嗖嗖,字就那么一点儿,好似唯恐占地方,唯恐在墙上留下自己的墨宝。
他是不得不题诗。
但他显然是不想题诗。
然而这是同伴们的相邀,拒绝会显得不合群,自然也不能拒绝。
言尚就缩在墙角,尽力把字写得足够小,足够模糊,力求在墙上占不了多少位置,最好一片叶子就能挡住他的诗作。
他已经如此避人如此小心了,不妨他身后,一个娘子慢悠悠地念出了他题写的诗,还噗嗤一笑,加以评价:“……你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难怪不敢把字写大,唯恐占地方,你怕丢人?”
言尚一回头,看到了靠在墙上睁大眼睛、嘴角翘起的暮晚摇。
乍看到她,他目光轻轻亮了一下,像有光流出一般。但言尚又微微迷茫了一下,竟一下子没有认出来她。
因他看到的暮晚摇……靠在墙上抱着手臂,如浪荡子一般瞥着他。
她穿的是男装。
言尚打量她,微笑:“……殿下是偷偷溜出来玩?女扮男装?”
暮晚摇白他:“你才男扮女装呢!
“土包子你知道什么?长安流行多的是女儿家穿男装,进出宫闱也方便。谁不知道我是女的啊?就你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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