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现在在昆阳,这样微服私访是没什么效果的,也探查不到最真实的民生。”
“……”
在她多次抗议无效之后,知道赫绍煊并不打算给她摘下面具,便只能悻悻地跟着他出了门。
昆阳城坐落在衔接琼州草原和杞海原大田的交汇处,一条昆江横跨南北,源源不断地将昆阳的粮食运往南方。
此时尚在战时,城中除却购买必需品的商铺还开着门,竟只剩江边的谪仙楼还在做着营生。
楚禾原以为这年岁尚不安稳,人们多半会待在自己家中闭门不出,压根不会想着往出跑。
谁知他们一站到谪仙楼下面,却瞧见里面竟然上座了八成多。
楚禾伸手抬了抬脸上的面具,望着码头上空无一人的船只,叹道:
“现在也不是饭点,他们怎么都不干活呢?”
赫绍煊自己的面具只能遮去他的半张脸,说话也不闷声,自是慨然道:
“此时正是战时,前线才是最需要粮食的,所以我下令切断了昆阳向外运输粮草的所有途径。”
楚禾惊道:
“那这些纤夫和船家靠什么糊口呢?”
“工钱还是照付的,全都从国库之中支出。不然他们哪来的钱上谪仙楼吃茶喝酒?”
楚禾仔细一想,觉得赫绍煊约莫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封锁昆阳粮仓的外输,也的确是一条良策。
他们两人逛完外头的铺子,径自便进了谪仙楼之中。
赫绍煊从怀中摸出一颗分量不轻的银锞子丢给小二,轻飘飘地说了句:
“还有雅间么?”
小二见两人出手阔绰又气度不凡,连忙陪着笑脸道:
“有,有,二位楼上请。”
小二果然带着他们来到一处临江的雅间,推开两扇大窗便能将半座昆阳城和连绵远方的江景一并收入眼中。
两人坐定之后,小二便将一份覆着金箔纸的菜单送到二人面前,恭敬道:
“这菜谱上的东西,二位贵人想吃什么,我们家厨子都可现做。”
赫绍煊抬眼看了那菜谱一眼,轻哼一声道:
“想不到谪仙楼这么大的酒家竟敢店大欺客?你们的菜单是一式两份的,若是见了本地人来便上银箔菜单,若是外地人来了还要雅间的,就一定是金箔菜单,价格也得提上好几番是也不是?”
小二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问得有些慌神,连忙弯着腰道:
“贵人…我们哪敢呢…”
楚禾忍不住凑上前去看了一眼赫绍煊手中的菜谱,看见最上头的推荐菜写着:
“昆江鱼,十两一条。”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有何不妥么?”
赫绍煊微微一笑,抬手将菜单丢给小二:
“一条昆江鱼最多不过三十文钱,你们竟敢要十两纹银之多。怎么,难不成你家大厨是宫廷御厨出身么?”
在他这么连番地质问之下,小二额头上逐渐冒出了虚汗,终于顶不住压力给他换了一份银箔菜单。
给赫绍煊递上新的菜单之后,那小二便像躲瘟神一般窜到了外面,似乎再也不敢跟他待在同一个房间。
楚禾忍不住惊叹道:
“你连昆江鱼价值几钱都记得一清二楚?”
赫绍煊认真地看着菜单,时不时抬眼瞟她一下:
“东尧六部独立,户部定价皆得有所依凭,不能胡乱定价。只是民生瞬息万变,一年丰收一年战乱,百姓们的境遇便大不一样。若是不时时出来探查,又怎么能得到最可靠的消息呢。”
楚禾敬佩地看了他一眼,主动将面具摆回原位,乖乖地坐在原地不再打扰他看菜单。
恰逢此时,消失已久的小二忽然战战兢兢地走进雅间,小心翼翼地躬身对赫绍煊道:
“这位贵人,我家掌柜的想见一见您,不知能否赏脸?”
赫绍煊眼睛都没抬:
“来一条昆江鱼。”
小二见他答非所问,反倒自如地开始点起了菜,可见来头真的不小,于是行事便愈发谨慎了起来,连忙答应了一声:
“得嘞——”
“再来一盘徐柳排骨,一盘油爆鸡丁,一盘红焖羊肉…再来一盘清水蒿菜和水豆腐。”
小二连忙应下来,一口气将一串菜名报了一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贵人…我们家掌柜…”
赫绍煊抬眸将菜单扣回他手中,眼中全无温度:
“要想见我,为何不亲自来?”
小二为难地说:
“我家掌柜的有顽疾在身,还请您挪步…”
楚禾见状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伸手抬起面具,劝道:
“切记与人为善,平易近人,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
赫绍煊浑身一僵,最终还是点了头,站起身来跟着小二一起往外走。
临出门的时候他转过头来,朝还坐在原地的楚禾道:
“别乱跑,不然掉进江里我不负责捞你。”
楚禾下意识地想做一个表情回应,却忽然想起来自己的面具遮住了脸,于是便忙不迭地朝他做了一个“快走”的手势。
目送着他离开之后,楚禾百无聊赖地倚在床前,望着外面的街巷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江边码头算是昆阳城最热闹的一条街巷,除了谪仙楼以外,还有几个其他的楼子也并不冷清。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女子的嬉笑声,楚禾放眼望去,却见谪仙楼旁边的一座风格别致的楼子上围着一群穿红粉轻纱的女子,一个个地袒露着酥|胸和纤腰,正纷纷掩面偷笑,不住地朝楼下挥舞着手中的帕子和臂纱。
楚禾不由地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视线凝在桥头一个打马而过的少年身上,许久未动。
那冷峻的面容和修长瘦削的身形,还有他背后背的那把长剑,不是魏葬还有谁?
楚禾凝神看了一会儿,只见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缰绳交给小厮,竟走入了那座楼子当中。
楚禾错愕地愣了半晌,魏葬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了。
她第一个想法便是,他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以他的性子,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难不成是因为魏葬从没有见过青楼,以为那只是寻常吃饭的楼子?
她当即便站起身来,准备下楼去拦住他。谁知走到门口忽然想起赫绍煊嘱咐,于是她又弯了回来,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匆匆下楼去了。
楚禾走到魏葬消失的那间楼子外面,抬眸看见上书“谢春楼”三个大字,脸上不由地一红。
只是她想着自己带着面具,也没人认得出来,便硬着头皮进去了。
门口穿红戴绿的虔婆看出了她是女儿身,以为她是哪家原配来找麻烦的,于是态度冷淡道:
“哟,姑娘,我们这儿可不欢迎女客,您还是…”
谁知兜头便是一锭金子迎面砸了过来,虔婆立刻便喜笑颜开,连忙招呼道:
“哎哟,您是想吃酒呢还是看歌舞,我们这儿的姑娘可是一等一得好哇…”
楚禾懒得与她周旋,直接了当地便打断了她的话:
“方才进来的那佩剑的少年去哪了?”
虔婆立时便想起来:
“你说方才那位俊俏小哥啊,他出手可阔绰了,当下便点了我们谢春楼的头牌,这会儿啊,上楼去了…您要不然在这儿等着,我去给您叫人?”
恰逢此时,楼上不知哪间香阁突然传出一声又尖又勾人的媚嗓,引得在场的众人哈哈大笑。
楚禾则捂紧了面具,面红耳赤地落荒而逃,出门竟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将她的面具撞歪了些许。
她忙不迭地道了歉,却抬头望见赫绍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慵懒的嗓音适时响起:
“怎么,一个人去快活,也不叫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阿禾:我不是我没有我真没想进来
煊哥:别解释了,我都懂。
阿禾:...我可真是跳进啥河也洗不清了。
明天开始日更六千以上,要是九点只更三千的话,中午下午肯定还有一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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