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孝祖回来的时候顺便给陈景书带了新琴,陈景书看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这是……”
他的指尖轻轻拂动琴弦,就有高山明泉一般的声音流淌出来:“大伯从哪里得来这个?”
陈孝祖道:“是圣上所赐,正巧你今日也在学琴,便拿这个练习。”
陈景书惊讶道:“给我?”
陈孝祖道:“只是先给你用着,须知学琴与练字是一样的道理,练字须有好帖,学琴自然也得有好琴才行。”
嗯,只凭这音色,就算是随手乱弹也不会很难听了。
陈景书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似的:“是,大伯放心,我一定会学好琴,绝不辜负您的期待!”
陈孝祖:“……”
我最大的期待是你别学了==
这么想着,他还是伸手拍了拍陈景书的肩膀:“你且努力。”
待陈景书干劲满满的去了,陈孝祖才想,也不知景书这孩子到底像了谁,印象里弟弟陈孝宗不是这么个脾气啊,景书到底是怎么养成这样的?
好在从这一天起,对陈孝祖耳朵的考验从折磨级别下降到了普通级别,这让陈孝祖觉得还是挺值的。
至于说在宫中的皇帝?
嗯,面对自己擅长琴艺的宫妃撒娇询问那刚得的前朝名琴去了哪里的时候,皇帝非常坦荡的表示,朕已经把那琴赏给别人啦!
并且十分陶醉道:“陈卿的琴艺举世无双,也只有他才配得上那般好琴。”
是的,陈孝祖给皇帝弹了琴,又讲了什么士为知已者死,如宝剑赠英雄,鲜花赠美人一般。
然后皇帝就很‘英明’的把好琴送给琴艺无双的陈大人了。
……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坑了。
倒是今年冬天的时候陈景书接到了吴玉棠的书信,表示他将在明年入国子监读书。
说起来,大晋的国子监算是延前朝旧制,只是略有些不同。
大晋的国子监分南北两监,南监中一般是有功名而入国子监学习的,这里每年需要的费用十分低廉,提供住宿,其中成绩最好的一部分监生不仅不必缴纳任何费用,甚至每月还能领取一部分米粮作为花用,而北监则是捐生以及权贵子弟们的地方,总结起来就是,没有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功名而入国子监的,统统放在北监,北监管理较为松散,但住宿条件比之南监的满足基本生活需求的水平来说就要豪华多了,当然,入北监除了入监时的花费,每年还需要缴纳不少银子,且也没有什么减免的福利政策。
当然,按照陈景书的理解来说,南监是真正读书培养人才的地方,北监则是用来捞钱的地方。
据陈孝祖私底下说,国子监还是个挺赚钱的部门呢,每年北监的收益不仅能够满足国子监自己日常运营的需求,甚至还有不少富余可以上缴国库。
当然,要论北监为何这么赚钱,大概就是在北监学习达到一定年限,并且通过那简单到让人不能直视的考试之后,就可以获得秀才,举人一类的功名。
当然,这些功名比之正经科举出身的秀才举人们要略低半等,一般被称作监举人或是同举人,北监的功名可以做官,可以参加科举考试,比如秀才可以参加乡试,举人可以参加会试,但没有其他福利,比如科举出身的秀才可以参加考核,其中优秀的廪生可得到国家补助的钱粮,北监出身的秀才就不能参加这样的考试,也不能获得钱粮,至于说因功名而免税的土地也是没有的,再加上若是同样功名同堂共坐,北监出身的举人应当坐在正式科举出身的举人之下。
话虽如此,但陈景书觉得能进北监,能花得起钱得一个同秀才或者同举人功名的家庭,大概也不在乎国家发的那点钱粮,而只要能获得做官的机会,有正当的途径,他们也不在乎是不是能免税。
当然,吴玉棠是有正经的科举出身的举人身份的,他若是入学,自然是要进南监,比之北监大有不同。
只是除了吴玉棠之外,郑沄在屡试不中后,郑家干脆把他塞进北监去,想要让他至少混个秀才的出身了。
因此明年春天的时候吴玉棠和郑沄应当会一起上京来。
要说吴玉棠早就有进国子监的机会,只是扬州那里还有些事情,何况陈景书不在,带草社也得有人管着。
如今的带草社可不是那个只有十几个人,连一个生员都没有的带草社了,如今的带草社成员有一百多人,其中超过三分之一是有功名在身的,也成了整个扬州含金量最高的文社,不少读书人都以能够加入带草社为荣。
甚至有人说,若是没有功名的申请加入带草社得到同意的话,那么参加童试能中的可能性就很大呢。
……毕竟吴玉棠对入社的人员管理确实非常严格。
这个如今联系着几十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的文社,自然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最后吴玉棠将文社暂时交给王文兴打理,又说远在旸兴的赵书新居然带着好友孙海楼不辞辛苦的跑到扬州去加入带草社,要和大家一起学习呢。
因带草社的事情算是安排好了,吴玉棠这才决定上京来。
而听说他要来,原本虽然想送郑沄入国子监,但却又担心他无人看管反而更玩野了的郑家老爷子当即拍板决定让郑沄跟着吴玉棠一起上京。
说起来是明年出了正月就从扬州出发,大约二三月份就能到京城。
吴玉棠那里倒是好说,南监的管理严格,所有监生必须住国子监内的集体宿舍,当然,宿舍条件也不差,两人一间,也算宽敞。
郑沄所在的北监松散许多,既可以住在监内也可以自己住在外面,郑沄自然不想住在监内受管教,吴玉棠便请陈景书为郑沄寻一处住所,他不说叫郑沄住陈景书那里,也是考虑到陈景书目前到底是住在陈孝祖府上,不好太过打扰。
哪知道没几日陈景书与柳湘莲说了这事之后,柳湘莲很热情道:“若瑜那里不方便,就叫他住我家去,刚好我家里只有我一人,正孤单呢,郑兄性子活泼,有他在倒是热闹不少。”
陈景书点点头:“郑兄是到了哪里都能玩起来的性子,若是叫他一人住在外头我也不放心,住在你家倒是好。”
柳湘莲虽然也挺能玩的,但至少比郑沄好点。
按照吴玉棠的说法,郑沄就是那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
柳湘莲道:“他住我家你就放心,我原在扬州时与他就玩的好,如今他来京城,我自然也得带他逛逛,若瑜尽管安心,乱七八糟的地方我定不带他去。”
陈景书道:“南监每月有三天可以出来,到时候吴兄少不得要去看他,有吴兄在,想必他不敢太闹。”
柳湘莲顿时大笑:“对,他若是胡闹,只管告诉吴兄管教他。”
谁都知道,郑沄天□□玩爱闹,又是天不怕地不怕先做事再过脑子的性格,但他却偏偏怕从小一起玩大的吴玉棠,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陈景书心里还琢磨过呢,可瞧着吴玉棠也不凶啊。
甚至这位吴社首大部分时候对大家都很亲切和蔼的,陈景书定期送回去的制艺指导文章,大家看了若有不明的,一时不方便问陈景书,去问吴玉棠,他一定耐心仔细的解答,问多少次都不会不耐烦。
这么好的人,咋在郑沄那里就怕的跟什么似的呢?
可偏偏郑沄就是和吴玉棠关系最好最亲密,这就又是一件奇事了。
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陈景书便干脆不想了,只是打算回去给吴玉棠写信,就说郑沄的住处有着落了。
嗯,和柳湘莲一起住,想必吴玉棠也能放心些。
等到了冬日里,天气冷起来的时候,陈景书便很少出门了。
窝在暖暖的屋子里喝茶看书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啊。
而且不知怎么的,在陈景书因为觉得太冻手而暂时不练琴之后,陈孝祖那里倒是日日传来琴音。
听陈孝祖弹琴可说得上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情了,何况琴音传到陈景书这里已经飘飘渺渺若有似无,更添几分情趣,陈景书觉得伴着这琴音,无论是读书还是写字,赏景还是作画都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陈景书的琴艺被陈孝祖嫌弃到如果这个年代有隔音耳塞的话他一定会买一打回来的程度,但陈景书的画和字陈孝祖瞧着还是凑合能看的。
是的,陈景书那一手被无数人称赞的字,到了陈孝祖这里,也仅仅是算能入眼的程度。
若是旁人这样说,陈景书一定是不服气的,可说这话的人是陈孝祖,对比一下陈孝祖的书法……行,大伯你说啥都对。
只是比起足可以令陈景书骄傲的书法来,陈景书的绘画水平便有些普普通通了,陈孝祖也只说这事不急,作画不是一日一时之功,不似读书那般只要肯花苦工几天背下整本书都可以的,对于作画来说,时间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因此陈景书便也放平心态,得空闲或是心情好的时候便画一画,练练手。
至于说临摹一类……家里不止陈孝祖的画作有一堆,各种前人的名画也是不少的,完全不愁教材。
这日初雪刚下,陈景书院中的一株老腊梅却开了花,被一层薄薄积雪覆盖的枝头只能隐约看到花朵的色彩,倒是腊梅的香气伴随着冬日冰冷的空气一直送到鼻尖来,让人不由精神一振。
陈景书听着渺渺琴音,院中幽香浮动,便干脆铺纸作画。
画的就是那一株腊梅。
小院中,老腊梅树下本磊着几块青石,这会儿青石被积雪覆盖,只在边角处露出一点颜色。
陈景书画完,看着画面上黄色的花,黑色枝,白色的雪,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若是再有个抚琴的人就好了。
心中想着,手上也不自觉的动了起来,待陈景书回过神来,那青石之上已经多了一个身披大红滚白狐狸毛边斗篷,低头抚琴的窈窕身姿。
“哎,这……”
陈景书看着那低头抚琴的身影,不由想起中秋那日他与黛玉隔水抚琴的情景来了。
那会儿黛玉便是坐在花木丛中一块平整的山石之上,微微低头抚琴。
他甚至恍惚能够看见随着水波漾动的星火以及黛玉耳畔摇晃的琉璃耳坠。
他原先只想着添一个树下抚琴的身影,却不自觉的将那日所见画了上去。
只是……
“嗨呀,我画的真好!”
这大概是陈景书自学画以来画的最好的一次了。
若是陈孝祖看到他这回的笔墨,必定要夸他总算入门开窍了,可陈景书在笔墨干后便将那画自个儿收了起来,并不打算拿给陈孝祖看。
虽然大伯一定会夸他,但把这幅画给陈孝祖看,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呢。
何况……多不好意思呀!
陈景书面色微红,想着,这画谁都不许看。
嗯,我自己当然是可以看的。
只是收拾好了桌面之后,透过窗户盯着那株腊梅,陈景书不由恍惚的想着,若是黛玉真的在这里抚琴该有多好啊。
这么想着,他头一次居然有点嫌弃弹琴的是陈孝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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