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增瞧了一眼阿宁道:“也好,那就让她去。”
昭然这才转过头来对阿宁道:“阿宁,我怕等会儿跟驸马爷相谈甚欢忘了时辰,误了明日要替佛子办的事情,你见天色不早了,就让英宁跑一趟过来接我。”
驸马府的人接过了马车,将阿宁留在原地,转头驾着马车而去,昭然硬着头皮坐在马车里,他伸出头瞧了一眼路边的阿宁,心道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王增心里多半是起了疑,他又是亲手杀过一回他的人,这次会不会换个其它的杀法,比如搓骨扬灰?
昭然想着,一张脸都变成了苦瓜色,心里只盼着阿宁的本事能在出乎武候府人的意料,只要她逃掉了,王增才能稍有顾忌。
“看上去你对这名婢子颇是青睐。”王增骑着马与昭然的马车并行道。
昭然笑道:“美貌的婢子谁不喜欢?”
王增拉着马缰绳道:“我过去也有一名瞧着挺顺眼的婢子?”
“一名?”昭然面现诧异,似替王增有些不平,“驸马爷这等人才,这般地位,一名如何够?怎么也要十名八名。”
王增瞥了他一眼接着道:“如今想来,那名婢子也没甚好,容貌算不得绝顶,才情算不得绝顶,仅只一点小聪明,却不通实务。”
“后来呢?”昭然装作好奇地问。
王增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轻描淡写地回答:“她犯了禁忌,我亲手将她处死了。”
昭然连声叹息道:“可惜,可惜,简直是辜负了驸马爷的错爱。”
“的确是辜负了我的错爱。”
昭然心里忍不住“呸”了一声,犯个禁忌就把人给勒死了,这人心里哪里有什么爱,有的不过是个下人。
“说来也奇怪,我那名婢子跟容少爷实在有那么几分相象。”
昭然面露惊容道:“小生可不记得曾经犯过驸马爷的忌。”
“现下是没有。”王增淡淡地道。
昭然露出庄严之色:“驸马爷放心,以后也绝对不会有。”
王增瞧了他一眼道:“这话本候只相信死人说的。”
昭然干笑了几声:“我家人常说我无所事事,混吃等死,于死无异。”
他们说着马车在一座庄院的门口停了下来,王增道:“容少爷,下来。”
昭然心里叹了口气,掀开帘子突然“哎哟”了一声,他连声喊道:“扭着脚了,扭着脚了,我揉一揉。”
他现在是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我这庄院里有擅捏骨之人,不如去屋里揉。”王增的话音一落,就有两名护卫要上前架起昭然。
“不必,我自己走。”昭然一甩衣摆挺有骨气的下了车。
王增瞥了一眼他的脚:“看上去容少爷的脚没什么大事,那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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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进了客厅,发现王增用得居然是矮几,他只好盘腿坐下。
“不知道容少爷是喜欢瓜果还是肉食做茶点。”王增开口问道。
昭然岂有不知道王增在试探他,想他假扮公主的那两日,没少祸害了公主房里的瓜果,至于肉食那就更不能要了,他临死之时还让厨房蒸了一锅火腿肘子呢,所以他笑道:“即然是饮茶吗,那还是上些糕点。”
“是吗?我还以为容少爷会更喜欢肉食呢。”王增说完昭然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气,他心里大叫火腿肘子。
果然见一名侍女端着一盘火腿肘子放到了他的面前,驸马府里的火腿肘子本来就是一绝,这驸马爷拿来招待客人的火腿肘子自然要更甚一筹,光火腿的用量就要比昭然吃的多出一倍。
昭然强忍着心里的不舍,笑着摇头:“驸马爷有所不知,小生吃素,这常跟随佛子读经,哪里能吃荤腥之物,若是开口冲撞了佛子那多失礼。”
他心里想若是让九如遇上了肘子,只怕吃得比他还快,吃完了闭目说一句这肘子即然出现到了我们面前,当是知人饥饿,它有如此大宏愿,岂可不成全,从此世上便多了佛子肘罢了。
“原来容少爷爱吃素。”王增也不勉强挥了挥手令人将火腿肘子撤下,换上了几分盐渍的干果。
侍女给昭然奉上了茶,昭然嘴里嚼着像干果,只觉得像咸碱地里晒干了的草,那边的王增却用盐滞的干果搅拌着茶水道:“容少爷这般吃法倒也稀奇,我只听说过佛子爱喝盐姜泡茶,没想到原来容少爷是直接吃的。”
昭然才知道这些干果是拿来泡茶的,仔细想想九如的确是拿盐姜来调茶的,而不是直接放嘴里吃的,但他即然想要撇清,别说盐渍的干果,就是盐块也要含泪把它吃完。
他淡然一笑:“小生自小读书,不能头悬梁锥刺股,因此乏时只能用这盐渍的干果放一两块嘴里提提神,日子久了也就惯了。”
王增点头道:“果然如此才不负九岁秀才之名。”
王增要是连这点都不知道,那他这武候府也白开了,于是昭然也不惊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后来我大病一场,方知人生无常,当及时享乐,这书嘛很多年不碰了。”
他这话自觉说得滴水不漏,可是无奈盐果子吃多了茶水就喝得多,人有三急那却是假不了。
王增也没为难他,便叫了个人领他去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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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上完了茅房,长舒了一口气,走出来伸了个懒腰,看来王增好像也没有要立即动手的意思,那他就跟他虚以委蛇一番。
他跟着门外的护卫往回走,突然见廊下几名护卫将一名女子拖了过来,昭然立时认了出来这名女子可不就是做过他两天闺蜜的——筑月。
那名护卫见昭然停住了脚步便低声道:“容少爷快往前走,这是名犯错的女婢,公主今日要处决她。”
昭然斜撇了他一眼,心道什么不要看,不就是拉来让我瞧的吗?还公主处决,筑月分明本是王增的人。
其中一名护卫用粗绳索套住了筑月的脖子,然后踩住筑月的背用力一抽,昭然还以为他们会当他面打筑月一顿,做点假戏,没想到上来就是处以极刑。
他当然知道王增是在试探自己,于是遮眼叹气道:“何必呢,多大点错就要把人活活勒死。走了,走了,唉!”
昭然沿着长廊走了十来步,拐了个弯又走了十来步,然后突然掉头猛冲到筑月行刑的地方,果然那些护卫没有罢手,筑月脸色乌紫,眸中的瞳孔都开始放大了。
他一脚将护卫踢开,然后将筑月放平,他用手试探了一下筑月的鼻息,鼻息已经全无,然后伏胸听音,好似还能听到极微弱的跳动声。
昭然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裹住筑月的下肢,然后一手揉胸,一手托住筑月的脖子,在她耳朵里吹气。(注:此急救法出自明永乐年间御医戴原礼)
隔了一会儿,只听筑月一声咳嗽缓过气来,昭然这才松了口气,将她脖子上的绳索解开,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乌缎锦面的靴子。
昭然仰头道:“驸马爷,我不知道你究竟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就算在这儿您跟公主就是王法,可我们举头三尺还有神明呢!”
王增沉脸道:“到了现在你还敢装。”
“我装什么?”他一句话便被王增从地上拖了起来,沿着长廊直接拖进了一间卧房。
“喂!”昭然被王增压在被面上,他连声道,“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王增道:“你果然没死。”
“从没死过。”昭然立即道,这对他来说可真是难得的大实话。
王增从上而下地看着他道:“如娘是姜府所养的异人,但姜兰意到了南京身边却没有这个人,姜兰意在路上被闻之庚追杀过,他能到南京,至少折损过人手,如娘应当就是他在路上折损的人手之一。况且真的如娘是绝不可能对姜兰意不利的,可见她一开始就是由人冒充的。”
昭然心里大叫,王增这下可猜中了,但他仍然睁大了眼睛道:“驸马爷,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如娘,我们姜府上只有丽娘。”
王增知道这人滑头的很,十句里头半句也信不得,当下也不与昭然废话,伸手扯下了他的中衣,见昭然胸前一马平川不禁微愣,昭然挺胸道:“驸马爷你瞧见了,爷可不是娘,这下你可以放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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