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海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像在一艘小船上,飘飘荡荡的毫不着力。
这种晕眩的感觉迫使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这种感觉才逐渐消退,他才再一次的睁开了双眼。
这里当然不是什么小船。
这是一间雅致精美的屋子,屋脊异常的高,绫罗床帏如同瀑布一样垂落而下,不远处是镶嵌玉石的沉香木屏风,上面雕刻着飞舞的凤凰。
他躺在一张很大也很柔软的床上,屋里灯火明亮,床头有一座三足的鎏金小香炉,正冒出缕缕的青烟,散发着一种淡雅的香气。
晏海有些恍惚,他还记得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瞬间,看到的是云寂的脸。
若不是确定蜃衣能够清晰的反映出真实的神情变化,他还以为云寂脸上带了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
但这是不对的。
在他的设想里……
是的,他当然设想过这样的情形:如果有一天,云寂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云寂会觉得被欺骗了,他会愤怒,会拂袖而去,甚至最麻烦的,他还会与自己兵刃相见。
但是结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云寂的确是生气了,气的很厉害,甚至还露出了杀意。
这比兵刃相见要严重许多,也令他觉得震惊难过,但终究也能算作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当然,云寂肯定不是真心想要杀他,只是太生气了……
虽然后头这些年,云寂表面上摆出一副淡泊高远的样子,但是他依然坚信本性难改,所以云寂私下里肯定还是那个气量不是很大,容不得别人欺骗诋毁的云寂。
气到想要杀人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说那种根本不像他会说的话,然后面无表情的将自己弄晕?
这是在一次比一次更糟的设想之中,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云寂虽然很聪明,但不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
想跟一个认识十来天的连名字都不肯说的姑娘求亲,他就求了,想要成为朝暮阁主,他就打败了所有的对手当上了。
他有足够的力量,从来不需要考虑太多弯弯绕绕。
所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不是被云寂割袍断义甚至是刺上一剑?
晏海想到这儿,再也没有办法躺在柔软的床上。
他没有找到外衣,甚至没有找到袜子,就只能穿着一袭轻薄里衣,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上,往外头走去。
外间也是空无一人,但所用器物样样都很精美,晏海并没有多做停留,因为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可走出被垂帘遮挡的大门,晏海就停下了。
他不得不停下来。
外头是一片茫茫的水面,他刚才听到的,就是水浪拍打着台阶的声响。
对岸有零星的灯火,隐约能够看到房屋的轮廓,但这样的距离,就算是有再高的武功也是过不去的。
这竟然是一座孤立于湖中的水榭……
晏海往前走了几步,但一些溅起的水珠落在他光裸的脚背上,立刻让他不自觉的后退。
他并没有欺骗云寂,他其实真的不会凫水,他甚至有些害怕水,尤其是这样漆黑一片看不到底的……当年被月留衣害得落到岩窟里,他都是靠攀附着岩壁才能活下来,从那以后,他对凫水这件事抵触就更深。
他退进了水榭里,又从四周的窗户上一一看过,发现每一面距离岸边都挺遥远。
就好像把他一个人丢在了一处无人的孤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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