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海跟在云寂身后刚从水曲巷里走出来,却有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停到了他们跟前。
车帘撩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殷玉堂的脸。
“二位可是往刑狱司去?”殷玉堂面色凝重:“路程有些远,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就与我一同前往!”
上京刑狱司远在城北,靠步行得要大半个时辰,二人便依言上了马车。
“王爷怎的要去刑狱司?”晏海不解地问他。
“二位也知道了,白府昨晚又出了凶案。”殷玉堂按了按额头:“九哥一早就召我进宫,让我不论怎样要督促天河郡王尽快妥善处理此事。”
“以慕容极的本领,查清凶手只是迟早的事情,皇帝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也知道,白家二房连着死了两个,白贵妃今晨听闻噩耗就晕过去了,九哥更是大发雷霆。”殷玉堂叹了口气:“上京城里人心惶惶,长此以往,只怕会生出民怨来,叫人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自从上得车来,云寂又变回了沉默寡言的模样,抱着剑坐在一旁作假寐状。
“还有一事,九哥让问一下翠微君你的意思。”殷玉堂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和晏海说道:“你也知道我府上接着要办白事,只怕到时候要冲撞了贵客,九哥的意思是,不知翠微君是否愿意搬去宫中暂住?”
“宫里?”晏海眯起眼睛:“白鹿台上那个地方?”
“翠微居也是为翠微君特意修建,若是你愿意去住,我九哥定然是很开心的。”
“你们兄弟倒挺有意思。”晏海笑了一笑:“你们两个当初在岛上也没少吃苦头,怎么现今一副如此欢天喜地的样子,还特意造什么翠微居来给我住,难道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这不是为了让翠微君你感受到我九哥的心意吗?”殷玉堂笑得有点苦:“何况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那倒也是。”晏海点了点头:“少年时苦不过是劳身劳力,只要不怕豁出命去,再大的风浪也就捱过来了,哪里能算得上是真正的苦楚呢?”
殷玉堂一愣,踟蹰了半晌,才说了一个“对”字。
接下去许久,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车轮粼粼,车外传来了市井喧哗,风物繁茂之声。
“我九哥可能并不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但是他真的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殷玉堂看着不断翕合的车帘,轻声地说:“若不是他当年入主无极殿,上京断不会有今日这般繁华风貌。”
“人立身之本,当先自正其身,方可立于天地,帝王也不外如是。”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且将眼前繁华视作四海升平,岂不是一叶障目,可笑之极?”
殷玉堂转过头看着这个突然出声的人,这是他自回京途中见到此人之后,第一次听他说话。
还是这么难听的话。
换了平日里,听到这种诋毁之言,殷玉堂定是要愤怒驳斥,但是一想起今日清晨在宫中种种,他不知怎的底气不足,便转过头假装没有听见。
马车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你替我谢谢皇帝的好意。”晏海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内回响着:“你告诉他,我这一生住过最糟糕的地方,就是那间屋子,如今就不回去重温旧梦了。”
穿着紫色官服的慕容极一脚跨出门外,面色不是很好。
原本前阵子的悬案刚有头绪,结果昨晚上又来了这么一出,将他之前查出的一些事情全盘否定了。
况且这回死的还是白贵妃的亲妹妹,他刚刚交换了庚帖的未婚妻子。
虽然并无感情可言,但心里总觉得不大舒服,何况白家老二白麟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口口声声喊他“贤婿”,简直令他不耐烦到了极点。
所以方才前门来报,说有承王府印信的人到了,他才借故迎接跑了出来。
从刑狱司大门到处理日常事务的正厅其实并不算远,但是步行也要走上一炷香的时间,只因从前门进入只得一条窄道,两面皆是三四丈高的黑色砖墙,这条道路盘桓曲折恍若迷阵,乃是为了防止重犯逃脱及震慑之用。
慕容极看着那辆刚好能通过窄道的马车,想着殷玉堂掺和进这件事情的缘由何在,想来想去就觉得必定是宫里那位的意思。
当看到从车里出来的是殷玉堂本人,他还是有些吃惊的。
殷玉堂穿了一件便服,似乎不太想惹人注目。
后头跟着下车的那个,不就是自家蠢妹妹一直挂在嘴边的晏海吗?
想到自己家那个跟条泥鳅一样,完全不知道跑去哪里撒欢的妹妹,慕容极面色彻底阴沉下来。
你看看别人家的闺秀,哪一个不是乖巧温柔,怎么偏偏轮到自己这里……
殷玉堂一看他脸色,顿时觉得他死了未婚妻心情特别差,神情愈发沉痛起来。
“郡王。”
“王爷。”慕容极朝他拱了拱手:“怎么劳烦王爷亲自前来,难道是圣上有什么要紧的口谕?”
今日因着白贵妃忽然晕厥的缘故,皇帝未上早朝,慕容极故而有此一问。
“圣上只是怕郡王查案之时遇到什么难阻之处,嘱咐我过来为郡王分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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