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运司掌管地方盐务,官衔不大,但却是个肥差,有时还兼为宫廷采办贵重物品,侦察地方情况,是能够大量搜刮民脂民膏的一个官位。
冀州百姓对蒋家早就是敢怒不敢言,奈何蒋家与冀州官绅勾结,还与真定府府尹曹迁结了亲,想要撼动蒋家就更难了。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上京告御状,只是还没走出冀州边境,就被人暗中处理了。
可白莲教的人又安插在了哪里?
崔洛无法直接定夺,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好在顾长青与汪直二人皆在,否则......她真的好好部署一下了。
崔洛与顾长青抵达私宅时,天色已经阴沉一片,眼看着又要下暴雨了,崔洛仰头望天,叹了一声:“看来,老天也不满蒋家了。”
顾长青的一只手放在了她背后,却只是依着衣襟,并没有让她察觉,“去我屋里详谈,殿下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对付蒋家,本是崔洛份内的事,她也不打算劳烦朱明礼,但眼下还有一件棘手的事需要她即刻处理。
她迟疑了一下,低头看着怀里的包裹,那里面是她今天刚从集市买来的棉布。
顾长青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这才意识到了什么,“那......你先回屋,我等你。”
他还以为崔洛也是与其他姑娘家一样,里面是穿小衣的,也难怪今天看着她的胸脯有点古怪,好像那里跟以前不同。姑娘家果真与男子不同,那处如何掩饰都是不一样的。她行动之时,偶会鼓起的地方,让顾长青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每次都是立即移开视线。
顾长青捏了捏,像是在掩饰尴尬,他先走了一步,回了自己的屋子。
崔洛紧跟其后,她倒是坦荡的多,很快就将小衣换下,重新绑上了束胸。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甚至不明白洛十娘那样的丰腴是如何度日的?
走路不碍事?
她反正是极为不习惯,这一大早在外面都是轻步而行。
崔洛收拾好自己,才去敲了顾长青的门,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将门扉给合上了。大白天的,内室又暗,她猜或许顾长青本就喜欢独处。
“进来。”里面传来顾长青沉稳的嗓音。
崔洛推门而入,想了想又将门给关上。
连绵的阴雨天,导致内室黑沉沉的,桌案上点了酥油灯,顾长青给二人倒了凉茶,他的视线一直在崔洛身上,看着她走近,而且他特意留意了一下她胸脯。束过胸之后,好像的确不一样了。
“咳咳.......”顾长青又移开了视线,“你提出的法子很好,我觉得可以照着办。”
崔洛的主意其实算不得精妙,她不过是利用了时人迷信的惯例,想借着一时间没法停息的暴雨,散布‘天神大怒’的消息出来,将矛头指向蒋家。
有了老天作为依靠与支持,百姓的胆子也会大起来。
冀州连年水患,导致民不聊生,人一定被逼到绝境,便会不择手段。虽说蒋家势大,但在数量上,还是冀州的百姓占多数。
民可覆舟的道理,走到哪里都能行得通。
崔洛道:“那就要劳烦锦衣卫兄弟们多多传播消息,最好是能与黄河之神扯上点关系,百姓虽惧蒋家,但更敬神灵,若是老天都示意蒋家会灭,百姓们不会沉默。”
黄河流经冀州,给冀州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带来诸多灾害。每年都有人拿着牲畜去祭祀河神,若非是大明律法严格规定,恐怕拿活人祭祀的事还会上演。
顾长青点头,“好,我这就去吩咐。”
崔洛叫住了他,她记得曾在史书上看到过黄河石碑一事,水患肆起,黄河岸边突现石碑,面上刻着惊心动魄的几个字,她道:“表哥能让人准备一块石碑么?”
顾长青微顿,崔洛便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说给了他听,顾长青心头突然涌上一层激动,很想抱着崔洛在屋内转一圈,但他只是臆想了一下,淡淡道:“恩,都听你的。”
顾长青习惯了吩咐别人,却不想听从崔洛‘使唤’的时候,竟也没有任何排斥。
当他快速折回时,崔洛正打算离开他的屋子。
顾长青好像没有理由留住她了,两人在门廊处站定,他问她:“还习惯么?”
崔洛没有明白过来,“什么?”
顾长青也不知道怎的就问了这个问题,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崔洛胸前。这下崔洛算是彻底大悟了,“.......恩,还行。”他怎会问这个?!
崔洛大囧!
这之后两人心照不宣的各自回了各自的屋子,再也没有提及任何有关束胸的事。
崔洛进屋后,脑袋在门扉上砸了一下:崔洛啊崔洛,你算是糗大发了。
一个时辰之后。
黄河古河道石岸边。
蒋二爷一身团花的玉绸袍子,可谓是锦衣玉带。然,如轮如何的华服修饰,他浑身上下透出来的那股子土匪气息,却是只增不减。
他傲视当场所有人,到了最后,目光才落在了猪笼中那个可怜的女子身上,他鼻音出气,冷笑道:“哼!你不是不愿意跟老子么?那好,今日老子就送你去见河神!”
在场的人都沉默着,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愤恨,同时对女子也充满了同情。
可谁又能救救她?
蒋家人就是冀州的天,谁能斗得过天呢!
女子闭了闭眼,无力的说了什么,她嘴唇破裂,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像是说了几个字,那微弱的声音却即刻消散在了雷鸣疾风之中。
一阵巨大的雷声在天际不远处响起,暴雨又开始下了。
突然,蒋二爷手中的竹柄黄布伞当场裂开,发出一阵刺耳的炸响声。
紧接着,便有人看到黄河岸道上出现了一块石碑,有眼尖的人看见之后,惊呼道:“快看!老天预警了!”
有个识字的老童生高呼,“天要灭人,天要灭人啊!”老童生没有念出‘蒋’字,而是用‘人’代替了。冀州的百姓都知道得罪了蒋家的下场会多么惨烈。
那石碑上的字清晰瞩目,像是火烤上去的,蒋二爷恶横的脸骤然之间变得扭曲诡异。
“谁!到底是谁干的!赶紧给老子把那石碑弄走!”蒋二爷爆喝道。
其实,很多时候,做惯了坏事的人更加恐惧鬼神一说。正要是遇事了,多半镇静不了。因为他们心虚,无法做到问心无愧。
锦衣卫办事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浓浓的白烟,呛人口鼻,待烟雾散去时,众人又惊呼了——猪笼里的夏家女竟然消失了。
看热闹的百姓面面相觑,有人开始坚信,的确是老天出面了,要惩治蒋家。
骚乱之中,也不知是谁大呼了一声,“老天开眼了!老天开眼了!”
众人目光一致,纷纷盯着蒋二爷,步子缓缓朝着他靠近,上百人很快就将蒋二爷与蒋家家丁围困住。
又有人暗中喊了一声,“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咱们还等什么!这雨都下了半月了,都是蒋家造的孽啊!”
此言一出,众百姓手里的锄头,铁铲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便衣锦衣卫等了片刻,见冀州百姓还是没有动静,想了想就率先朝着蒋二爷扔了石子。
有人起头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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