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就到。
长信侯府的马车停在国子监大门外的朱栏下,醒目又招摇。
沐白诧异于他竟然跟着崔洛一同来了国子监,并且一路唠叨至此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想再看到萧翼。
对崔洛交代了一句,沐白又钻回了马车,让马夫赶紧驱马离开。
崔洛:“........继兄,你到底对沐大人做过什么?瞧把人家给吓的。”她明知故问。
萧翼今天罕见的披上了狐裘披风,这个人更加的风清朗悦,气质卓然,但那把扇子还是不离身。
有些人单是站在那里,就给人稳如青山之感。
萧翼就是这样的人。
见崔洛揶揄他,他不怒反笑。其实,他很喜欢这种互动,“呵呵......我与他又不熟悉,怎会对他做什么?倒不像你跟我,自己人用不着客气。”
崔洛:“.........”真是讨厌!
崔洛面不改色,狡黠一笑:“继兄不会是路过国子监?我差点忘了感谢继兄上次举荐愚弟去内书堂当差的事了,正好家中送了甘蔗过来,继兄不嫌弃就带些回去,反正我也吃不完。”
她想起了萧翼为何给她送了一片甘蔗地了。
萧翼可能不太喜欢吃甜食,他之前从未吃过甘蔗,有一次去崔洛院中找她,见她在啃甘蔗,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就夺了过去尝了尝。却不想当夜就起了一身的红疹子。
洛十娘还因此事责怪了崔洛,说她想加害继兄。要知道,人前人后,萧翼简直将洛十娘视作亲生的母亲,十分敬重。对崔洛也是事事操心,从举业,仕途,到姻缘,他都想插手。
崔洛猜测,后来他送的那片的甘蔗,估计是他对自己的报复。
崔洛有了这个认知,又在想:如果萧翼是重生的,那么他肯定不会再去碰甘蔗,可如果他不是的话,那就说不定了。
萧翼脸上笑意隐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奸诈如他,始终没有暴露任何破绽:“甘蔗他日再吃,我今日来是顺道接你回侯府,洛姨今日生辰,你不会是忘记了?”
洛姨!
喊的真是亲切!
说实话,崔洛的确是忘记了。她知道洛十娘在侯府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有萧谨严相护,还需要她这个羽翼未成,自身难保的‘儿子’么?!
所以,崔洛的心思便没有再放在洛十娘身上。
萧翼已经亲自接她了,她若不去,洛十娘和萧谨严的面子就不太好看了。
崔洛莞尔:“那就多谢继兄了。只是我近日没有回府,身上不曾带银两。久闻继兄手里头有不少宝贝,你不如借我几件,我也好拿去借花献佛。”
萧翼手中折扇一顿,剑眉微微挑了挑。
这是惦记上他的东西了?
送来送去,迟早都是他的!
“好,皆依你!你是我二弟,我不照顾你,还是照顾谁呢?”萧翼已经伸手,撩开了马车厚帘。这是厚绒布滚蓝边的帘子,像是刚换上去的,颜色崭新。
萧翼的话太过‘慈祥’,崔洛打了个哆嗦,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萧翼上了马车。
随着帘子一落下,里面突然就暗了下来,突如其来的视野变化让五官感触也跟着敏感了起来。
“为什么不愿意搬去侯府住?”萧翼开口就问。长信侯离着国子监不足半个时辰的距离。
崔洛要是住在侯府,比回大兴要方便的多。这也是为何前两世的时候,崔洛在侯府住了一阵子的原因。
萧翼问的太过直白,这不符合他千回百转的心思。
崔洛抓住了机会,“继兄,我不愿意去侯府,这其中究竟是什么缘故,你还能不清楚么?这件事你知我知,旁人皆不知。我也是怕你会想太多。”
崔洛神来一笔,萧翼也不是个一般人,他很从容的笑了笑,接过话:“是啊,我知道你表面接受了我这个继兄,其实你很不情愿,对?父辈的事情与你我无关,我没有想多,你也别胡思乱想。”
他的大掌覆了过来,在崔洛手背上捏了捏,很温热。在这样的初冬,还能取暖。
崔洛:“...........还是继兄懂我,既然你能这么想,那愚弟就放心了。”
萧翼醇厚的嗓音低笑了两声:“呵呵......你知道就好,我比任何人都懂你,日后在国子监若有难处,你与我说一句便是。”他那手一直不曾拿开。
崔洛也不推开他,“以往不了解继兄是什么样的人,多有得罪之处,望继兄勿怪。”
萧翼得了便宜,还意犹未尽,抓起崔洛的手,捏了又捏:“二弟,你这手不太像常年苦读的手,怎的没有生茧子?是不是偷懒了?”
崔洛:“.......没法子,天生就是读书的料,旁人花一年功夫,我一月即可掌握,更别提练字了。书本上很多东西,好像上辈子就见过。”
萧翼不动声色的将崔洛的手放下,严色道:“胡说,哪有什么上辈子!你攻读儒家绝学,不可理会这些鬼神之说。”
崔洛:“..........”算你狠一次!
马车一路很平缓,似乎是格外的缓慢,就连崔洛也察觉到了马车有意放慢了速度。
‘兄弟’二人正假意寒暄了几句,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嘶鸣,同时伴随着车辕瞬间撞击重物的声音传来。
胸口处被人一碰,崔洛本能的往后移,却闻萧翼厉色道:“坐着别动!”
崔洛怀疑他是故意的,好在入冬之后,她裹得更紧了,胸口根本探不到任何异常。
萧翼动作迅速,将崔洛摁回马车内,一手撩开车帘,问:“出了什么事?”
一小厮打扮的护院上前:“世子爷,属下无能!”他低头看了一眼撞在车辕上的受伤男子。
这人显然还活着。
崔洛透过车帘一角,见那男子艰难抬头,匍匐于地,道:“萧.....萧大人救......救我!”
这条长街是国子监通往长信侯府的主道,另有孔庙在侧,寻常不会有人在此造次。
但男子话音刚落,一阵箭矢如雷电一般闪过众人视线,直直插入男子胸口。那男子当场毙命。
如果萧翼出手,或许能在几息之前救他一命。但萧翼坐在马车没有任何动作,一只手还搭在崔洛肩头,他身子坚硬,像是随时做出反应的状态。
因为彻底失去过,他比谁都怕她出事。
天知道,眨眼的功夫,她是不是又招惹上谁了!
显然,对方是冲着那男子而来,而非崔洛。
萧翼神色复杂,眸底的深沉在下一刻尽数化为阴霾,对护院道:“走!把人带回去!”
车帘被重新拉下,车厢内又恢复昏暗。
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她从来不知。那他就一步一步去引导,终有一天,她会明白。
崔洛没有他想像的寡情,她当然看得出来,萧翼方才是护着她的。是以,她更加怀疑萧翼了。因为前两世的这个时候,萧翼给她的感觉明明只有敌意。
“怎么了?那人遭灭口了?他为何会向你求救?”一连串的疑惑在崔洛心头萦绕。
从一开始,武状元库图的暴死,周家满门被诛,白莲教圣女入京,詹事府屡屡出事.......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暗线将这一切隐隐串联在了一起。
崔洛知道朱明礼,朱启,乃至朱明辰背后的势力都在暗中比权量力。最后的赢家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站错的队伍。站错了,或者中立者通常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马车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这时萧翼一个清冷的眼神扫了过来:“大人的事,你少插手!”这话一出,萧翼就后悔了。崔洛软硬不吃,他早该看透。
崔洛:“.......呵呵,我方才看见那人穿的是黑色夜行衣,想来他的身份不易暴露,既然有人敢当着继兄你的面杀人灭口,恐怕这人一定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以至于他非死不可。”
萧翼就知道崔洛根本闲不住,否则她彼时怎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了!
萧翼心绪莫名,胸口像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无论如何都填补不了,她与旁人都能谈天说地,到了他这里就只剩下防备敷衍。
他到底做过什么?
无非只是闯了几次净房,逼她离开京城,还那样对待过她.......好像是过分了一些。或许,他是该换个方式了。
萧翼看似无力的哑声道:“.....你想知道?也行,今日跟在我身边,我会带你一道去调查。”
崔洛恍惚了一下。
萧翼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突然性情大变?!
很快就到了侯府,萧翼与崔洛先去给萧老太君等人请安,李氏与张素素也在。
没记错的话,这二人已经在长信侯府住了一年多了!这是打算一直不走了?直到萧翼娶了张素素?
崔洛曾一直以为萧翼只对她有意见,那时却发现他对张素素也如此。除了给她物色彪悍的姑娘家之外,还给张素素配了一个良婿。张素素为了他差点就想不开去自尽了,
崔洛先给萧老太君请安:“崔洛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前不曾来拜见过您,是晚辈的不好!”说着,她将从萧翼哪里拿来的珍宝献给了萧老太君。
萧老太君怎会喜欢洛十娘之前所生的孩子呢?只是随意说了一声:“好孩子,快起来。你人来了就行了,还带什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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