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府也有自己的龙舟,大明湖中央的位置,那艘挂有‘萧’字牌号的长达数十丈的明黄色龙舟格外的醒目。
崔洛随意扫过一眼,大约知道了参赛的都有哪些府邸。石墩胡同里的吴家也有参赛。
湖畔两侧所设的观赛台也是分等级的。官家与平民百姓的席位相隔甚远,即便如此,崔洛也觉得长信侯萧谨严是有备而来呢?
难道又是她多疑了!
当她再度回头往高台之上望过去时,萧谨严却在与同席的副将说了些什么,没有再过多关注崔家这边。
这该死的疑心病,崔洛觉得自己快被自己给吓蒙了。
吴家的龙舟也下了水,此刻正与崔家的龙船并列而排。
其实,这场竞赛已经没有比下去的必要了。长信侯府的船手皆是会武功的士卒,承恩伯府也不例外,还有其他贵族的船只,哪有崔家获胜的机会?!
不过,端午佳节,也就图了个‘重在参与’了。
吴甄剑不知何时站在了崔洛身侧,在她耳边低语:“崔少爷,礼尚往来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来意不善。
崔洛隔空就能感觉到他恨不能将自己给推下湖给淹死的决心。
上次在崔家,当着众多贵公子的面,吴甄剑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而且他也很清楚,如果当日站出来狡辩,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
不得不说,他还算是一个有脑子的人!
崔洛莞尔,友善道:“是啊,礼尚往来,吴公子也一定要记住哦。”
吴甄剑唇角一抽:“........哼!一会就让你看看吴家龙舟的厉害!”
言罢,他瞟了一眼崔倩的方向,那庶女却是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他一次!
怎么?这么快就心里就没他了?!
吴甄剑自然不会将崔倩放在心上,只是有些人受不了被人无视,尤其是被原先爱慕着他的人无视。这会使人产生一种心理落差。
崔洛当即收回了一脸的善意,没有给吴甄剑好脸色看,嗓门大了一些:“吴公子,你看着我长姐作何?我那日已经明确了态度,我崔家虽门庭一般,但崔家的女儿绝非是轻浮随意之人!吴公子还是好自为之!”
崔家众人,不远处的吴家众人,连同两家都相熟的商贾之户纷纷投了视线过来。
见崔洛小脸肃重,态度果决,再看看吴甄剑涨红的一张脸,大约都明白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家公子好歹是个举人了,怎的这般不知轻重?人家姑娘岂是他说看就能看的。”
“就是!以我看,崔家姑娘相貌秀丽,老实本分,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姑娘!吴家公子太过分了。”
“那位是崔家少爷,小小年纪,这般护着长姐,着实可贵。”
吴家老太爷站起身,险些就走过来评理了。他家的长孙怎会看上一个庶女!
吴甄剑知道这是崔洛使的小伎俩,忙上前制止了吴老太爷。待他回头又看向崔洛时,崔洛还是那样坚定又痛恨的眼神瞪着他。
有人又开始私底下议论,“你瞧崔家少爷,看着年纪小,性子倒是刚烈,难得啊!”
另一侧,崔倩低垂着头,脸上火辣的难受。她已经知道崔洛是在帮她,可她没法发自内心的感激崔洛,总觉得二弟不是真心为了她好。
到了时辰,湖面的锣鼓声喧天,震耳欲聋,溅起水花纷起。
龙舟赛即将开始了。
崔洛很诧异,这样热闹的场合,她竟然没有看见顾长梅,这家伙也不知道忙什么,很长时间没出现了。
承恩伯府的龙舟是浅绿带暗红色的,承恩伯亲自坐镇,崔心兰也来了。场面十分热闹。
吴家似乎是有备而来,船员都是彪悍的高大汉子,动作/狂猛有力,不一会就将崔家的龙舟逼到外沿。
吴家人阵阵叫好,吴甄剑站起身又看了崔洛一眼,那眼中都是轻视与报复的快/感。
崔洛无心获胜,龙舟大赛图了热闹喜庆即可,可面对吴甄剑这样傲慢的态度,她一点也不想输了。奈何,这种事,她也出不上力。赛式已经开始,也没有重新筹划的机会了。
崔洛拉着脸,内心与表面一致的不悦。
可就在崔家龙舟被彻底逼到绝路时,一搜挂着‘萧’字牌号的龙舟微微放缓了速度,在与吴家的龙舟齐平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十几个呼吸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就将吴家的龙舟弄翻了。
全场愕然。
吴家也懵了。
崔洛光洁的额角溢出了一丝细汗出来,心情更加不悦了。
虽然崔家的龙舟脱险了,可她一点也不喜欢是被长信侯府的龙舟所救。
总感觉洛十娘已经被萧谨严给盯上了,否则怎会有如此之巧的事!
崔洛胸口有些憋闷。
而这时,吴甄剑再次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对她招了手,用口型说了一句话:“你随我过来!”
呵呵----想单挑?
崔洛当然不会傻到与一个成年的男子比武力,那是自找倒霉。自然了,以吴甄剑的举人身份,他断不会对自己动手。
崔洛离开了观赛席,这期间她看似无意的瞟了一眼萧谨严所在的席位,却见他如若无事的在品茶,好像也没有特别注意着洛十娘。
不过,崔洛对萧家人的印象不甚良好,他们都是人中之精!她绝对不会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吴甄剑在一处绿荫匝地的槐树下站着,神情愠怒,见崔洛不疾不徐的走来,开口就道:“我问你......”
“与我无关!”未及吴甄剑说完,崔洛当即打断了他的话。
吴甄剑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气的鼻翼张大:“你.......!崔洛,你们崔家如何与长信侯府也搭上关系了?!”
这场龙舟大赛,根本就是权贵之间的游戏,崔吴两家只是来烘托场面的。他不会还妄想着能拔得头筹?
崔洛有些诧异看着吴甄剑,也不知道他的举人功名是如何考上的!
崔洛答非所问,而且,她压根就不想提及长信侯府,她语重心长道:“吴公子,做人呢......要拿得起放得下,才能心中坦荡。不过是一场比试而已,你们吴家若是输不起,明年就别来了。自家的龙舟翻了,还怪上了旁人?做人不能这样不讲道理的。林老先生是国子监的顶级泰斗,他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
吴甄剑唇角猛地抽了抽,他原本是想打听一下崔家与长信侯府的关系。崔家真要是与长信侯府有渊源,那吴家今后肯定是要注意了。商贾之户虽然有银子,但得罪了权势,一样没有好下场。
却不想,崔洛这小子跟他胡搅难缠了这么一大堆道理,还扯上了他的恩师!
要知道,他已经几次落榜了,林老先生嘴上虽不说,但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夫子愿意收不成器的学生,这会毁了他的清誉和名声。
吴甄剑磨了磨牙,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少年,已经眸带狠色。
崔洛在上一刻就已经后悔自己所说的话了。
她今日发现长信侯窥视洛十娘之后,心情就很不好,这厢又遭吴甄剑的质问,便没有留情的说了他一顿。可能是因为当了两辈子的文官的缘故,耍嘴皮子的功夫大有长进。
但扪心自问,崔洛自诩是个热爱太平的人,她并不想挑起是非。但如果‘是非’找上了门,她也绝不会躲让。
“吴公子,成败不过就是场龙舟赛,你别往心里去。你们吴家的船虽然翻了,可我们崔家也照样赢不了,结果都是一样的。我还得继续观赛,我先走了。”
崔洛迈着小长腿,打算奋力往人多的地方跑。
吴甄剑捏住了她的胳膊肘。
很疼!
他是用了力的,带着愤恨的!
“站住!我再问你,那日崔家办酒宴,我身上的帕子究竟从何而来?是不是你做的?”吴甄剑气过头了,他好歹也是举人,名扬十里八乡,学富五车,相貌堂堂,这阵子却是一个臭小子都耍的团团转!这让他一时间咽不下这口气。
崔洛心中纳罕,吴甄剑竟然到了这个时候才察觉到他被自己给陷害了?!
可话又说话来,他若不是德行有亏,私底下勾搭崔倩,崔洛也不会演那一出。他事后倒是可以做个甩手掌柜,可崔家与崔倩如何抬得起头来!
崔洛不想跟他纠缠,她看见离二人不远的大黄狗,正吐着长舌散热,她叫唤道:“快跑!那是恶犬!”
那条大黄狗的确体格硕大,站立起来恐怕要高过她的腰,虽说狗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但如果看到鬼鬼祟祟作逃跑状的古怪之人,它们一般都会追上来。
崔洛用力撇开吴甄剑的手,往前跑。她力气虽小,但跑起来相当迅速。
吴甄剑扭过头一看,那大黄狗这时已经站直了四条腿,凶煞的看着他。说实话,吴甄剑也算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还真没与恶犬这般近距离靠近过。见崔洛一路跑的老远,他见势不对,也跑了起来。
大黄狗估计嗅到了‘奸恶’的气息,当即‘嗷’了两声,也追上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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