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戎摇头,“我不走,我要守着这座城。我这个岁数,再多活几年没什么意义了。我要在这里看到结局。”
清河也有大势已去之感,长沙王投降,她心灰意冷,喃喃道:“无论我如何反抗、如何折腾,到头来依然是一场空,司马家依然会陷入自相残杀的怪圈,走不出来,即使绊倒成都王,也有出现第二个成都王……甚至比成都王更糟糕的人上位,没有尽头。”
“我就像身处一条漏水的船,我不停的用盆把船舱里的水泼出去,一盆又一盆,永远不停,但是船里的水并不会减少,甚至,有时候水越来越多,船越来越沉了。”
“我累了,我不折腾了,反正折腾也没用,我还连累了长沙王。”清河看着王戎,她才十三岁,内心已经和历经沧桑的王戎一样苍老,道:
“我生在洛阳,长在洛阳,我的父母会一直在洛阳,我和尚书令一样,那里都不去,就留在这里,等待一个结果,跟这艘船一起沉没。”
王悦和荀灌一起说道:“不行。”
清河道:“我叫司马漪华,司马家的人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你们不一样,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不要在司马家这条破船上一起沉沦了。”
司马乂无奈开门投降,给清河带来沉重的打击,甚至冲散了和王悦重逢的喜悦。
辛辛苦苦往前奔跑,却是绕了一个大圈,重新回到原点。
清河回宫去了,她要陪着父皇母后。
王悦骑马去追清河。
连反应迟钝的荀灌都觉得此时她应该留在原地,给清河王悦单独相处的时间。
王戎拿起一个刚出锅的胡饼,“灌娘要不要尝一个?”
荀灌接过胡饼,咬了一口。
王戎摊开手,“两吊钱。”
荀灌刚刚对王戎升起的敬仰之情全消,给他一颗金珠,“钱太重,不用找了。你给我二十个胡饼带回家。”
王悦追清河,他熟悉永康里的小路,绕路半路截住了她,道:“船破了,修补无用,再造一艘便是,你不必跟着破船一起沉沦。”
清河此时是悲观的,“琅琊王氏可以,颍川荀氏也可以,司马家不行。”
王悦道:“跟我一起南渡去江南。”
清河指着皇宫方向,“我父母怎么办?成都王不会放他们走的。”
王悦道:“我会想办法,请你给我时间,我会造一艘新船来接你们。”
不愧为是我心悦已久的檀郎。
只是,少年意气空许诺。
清河不想出言打击王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好,我等你。”
次日,长沙王司马乂在尚书令王戎还有纪丘子世子王悦的陪同下,弃城投降。
成都王司马颖原本没有对王悦抱着太大的希望,甚至觉得很有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然而王悦却给了他带来惊喜,居然真的说动了长沙王。
当着德高望重王戎的面,成都王不好折辱长沙王,还在长沙王跪下的时候,主动上前扶起了“十二哥”,“……你我是亲兄弟,都是武帝的儿子,十二哥知错能改,我很是欣慰。”
礼数归礼数,在举行投降仪式之后,长沙王全家被暂时关在金墉城,等将来转移到邺城。
成都王的军队进入京城,接管了京城各大门户的防务。长沙王的军队也被就地解散。
成都王到了皇宫,嵇侍中赶紧连忙起草了册封诏书,封成都王司马颖为皇太弟,行储君之职。
连续两次勤王,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储君之位,成都王心满意足,不过他不敢搬到为储君准备的东宫,而是在以前齐王所居住的大司马府里。
皇宫里的中领军基本上是忠于帝王的,齐王司马冏就是被中领军所杀,皇太弟司马颖担心他和齐王一样的下场,连皇宫的门不敢踏入一步,在大司马府里下达政令。
皇太弟心满意足,但是他的手下很是不满,一起去大司马府里请命,“皇太弟殿下,您难道忘记了七里涧死去的战士吗?”
七里涧之败,尸体多到堵塞涧水,至今都还没有清理干净。
皇太弟当然说不能忘。
手下们指着金墉城方向:“我们的战友尸骨未寒,罪魁祸首还在金墉城舒舒服服的活着,凭什么?这不公平!”
又有手下把讨伐檄文拿出来,逐字逐句的读给皇太弟听,“……说是讨伐长沙王,还有奸臣羊玄之,如今这两人一个还好好的活着,另一个早就吓死了,那么,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打仗是为什么?七里涧的兄弟都是白死吗?”
七里涧,是讨伐军心中永远的痛。
眼看着手下群情激奋,要哗变了,皇太弟心生恐惧,“你们想要什么结果?”
手下说道:“长沙王必须死,才能慰藉七里涧的亡魂。羊玄之已经死了,那就父罪女偿,废掉羊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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