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楚铮转头看清来人,眉梢微挑,那条孟玉拆给他包扎伤口的帕子被他洗干净,好好的放在枕边。一见她便想起来,那日走的时候她叮嘱,过后将帕子还给她。
他是什么人?东西到了手里,岂有随随便便还回去的道理,所以这是亲自来找他要了?
吩咐白露出去守着,她走到赵楚铮跟前,今儿并不是有计划来找他,而且就是沈清兰的事情也不能透露给他。是以虽将人叫住,却不知说什么。
低头瞧见他手上包着粗布,只绕了一圈,血迹不多,“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将手举起来,眸色清浅,“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那不是要将包扎拆开,孟玉拆的视线落在他粗粝的手指上,气温和暖,冻伤已经好了。只是还有未消去的印子盘桓在皮肤上,徒蹭丑陋。
周围虽没有人,外面又有白露看着,她却不好意思无缘无故擎着他的手仔细看。讪讪笑了笑,“我看快好了,已经没有流血,那药膏你再涂几次便是了。”
赵楚铮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恶声恶气道:“嫌弃直说就是了,我一个下贱的奴仆,怎敢劳烦表姑娘屈尊降贵沾染这些。”
孟玉拆震惊了,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这种话,要依他说的这样,先前他被沈瑕打,是谁给他处理伤口的。
她没有觉得被冒犯,只是自己的好心被人曲解不领情,着实难受,“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嫌弃来着。”
精致的眉眼委屈,白皙的面颊染上红霞,“你这人真是太可恶了。”她好心来提醒他,怕他被沈清兰算计,却是这样的回报。
他又一把抓住她,好言好语的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乱说的,你别生气。”
他就是想跟她更亲近些,却无从下手,有一点点被推开的迹象就会暴躁烦闷,情绪不受控制。赵楚铮深吸一口气,再次道:“我就是有点事想不通,不是有意迁怒你,对不住。”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再纠缠着不放便是自己得理不饶人,于是她决定这次便放过他。慢悠悠的转身,瞥见他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你怎么了?”
事实上他确实有些事情缠身,前几天被悟智忽悠着在济远寺遇到祁阳侯老夫人。老夫人将他错认成为故去的女儿,之后还找过他几次。
他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祁阳侯楚家跟他并不是没有关系,因为他母妃就姓楚。当年的成王妃名动天下,他跟母妃长的像,并不是秘密。
三年前跟朝廷作对的成王落马,成王府上下几百口死于刽子手刀下,成王妃殉情而去。而他这个成王世子被当时的监军安国公带回来,苟延残喘。
之所以还能有他的活路,不过是因为他不是成王的亲儿子,他的生父乃是永嘉帝。成王造反筹谋三年,膝下只有他一子。
行军打仗都带在身边,赵楚铮几乎在马背上长大。一朝兵败,所有参与者无一幸免,只他还活着,没人对他说长辈轶事。
但在成王身边那么多年,成王有时看他的眼神,厌恶夹杂痛心不甘,即使年岁小,他也感觉得到。
可是到了最后兵败的一刻,赵楚铮却明白了一些事,那时他九岁,成王却给了他保命的东西。对于这位养父,他有时也会想为什么不是他生父。
祁阳侯老夫人明显知道他不是成王亲儿子,而是成王妃跟永嘉帝私通的产物,所以说要帮他谋划该他得到的一切。他该得到什么?他只认成王为父亲。
原本他是这样想的,只是在失去所有依仗后过的这三年日子,叫他明白没有权势,人便什么都不是。他想认成王为父,一个逆臣贼子没有绝对的权利地位,连父亲的牌位都不敢摆。
沈瑕欺他辱他,想报复回去,却承受不住随之而来的杀身之祸。分明是那样不想要他们的施舍,也不能随心所欲。
他想要权势,想要身份,终究要将真心掩埋,只是到底意难平。
他抬起眼睛,在即将要失去的本真面前,终究还是想留一点点,“只是有很重要的决定必须要做,可是我本心并不想那样,时运迫人。”
“既然要做就放开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等你有了足够的实力,还怕不能凭心意来吗?”孟玉拆只能这么劝道。
哪有那般容易,他道:“或许罢。”
孟玉拆从后门回来,还一路在想赵楚铮说那话的意思,想必是他遇到了关于他身世的人了,只有这一个推测了。
前世她不关心朝堂的事情,知道赵楚铮这个人,是在几位皇子争夺皇位接连落败之后。西北杀出一匹黑马,名声大燥。
后来永嘉帝昭告天下赵楚铮乃是流落民间的皇子。给世人的说辞是,当年永嘉帝出访江南,在那里有了赵楚铮,因为不知道他的存在,是以这些年没有认回来。
朝中不少人明白内幕,却缄口不言,如此大齐这一辈方有了第六位皇子。
前世进宫之后她才知道他真正的身世,记得他在十四岁时上战场,如今已经十三了,在这个时候恐怕已经遇到上一辈子襄助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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