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柳是苏州人,且来京城的时日不长,沈兰庭终日往返斋舍和宿舍之间,少有外出之时,他二人又怎会相识?
几人诧异的看向沈兰庭。
沈兰庭冷不防被人提及,因是他低垂着眼睛,故而旁人并不能察觉他眼中神色如何,只听他拱手温声道,“姑娘言重,蓝烟姐姐幼时于我有恩,她遭此劫难,我自然要出手相帮。”
沈兰庭四岁以后就和沈蔚生活在清河坊。此坊在外城,租金较内城便宜,而且出入方便,是以巷弄间居住的多是外来客。
蓝烟和她父母是后来搬来汴梁,并与沈兰庭做了邻居。
其时沈兰庭瘦小又不爱言语,街坊邻里家的顽劣小童欺辱于他也不见其反抗,以致于殴打沈兰庭便成了这些孩子的一大乐事。加之沈蔚毕竟是男人,照顾孩子难免有疏漏之处。
蓝烟见他孤苦可怜,是以便时常将沈兰庭接至自己家中在沈蔚白日里外出做工时代为照管。
蓝烟心细,又颇为温柔耐心。故而她面上虽是姐姐一般,可在沈兰庭心里,却与母亲无二。只后来蓝烟少女怀/春被人蒙骗私奔,也因此与父母断绝了关系。
她离开汴梁后就杳无音信,一别经年,再见却阴阳相隔。
“可我总觉着蓝烟死得蹊跷。”这事日日横在卿柳心头,可她诉求无门,终是无能为力。
开封府受理的案子千千万。
像蓝烟这般死于非命,在京城又无甚社会关系的外来人口的命案,官府办案时就不会太费心力,拖个一年半载都难有结果也是常事。
因此案与樊楼有些干系,为免其蒙受不白之冤,开封府就上心了些。原本以为会是恶性刑事案件,可待仵作细细验尸后,得出了此女死于旧疾的结论,官府也因此不出一天就草草结案。
而后管事之人就将蓝烟的尸首置于义庄不顾,预备等上个几天还无人认领就随便用草席裹了扔去乱葬岗了事。
卿柳得知蓝烟意外身亡后心急如焚,拖着病体前往开封府了解实情,得到的回答与仵作给出的死因无二。她知蓝烟素有心疾,虽也疑虑其为何会在毫无刺激的情况下暴毙,可官府言明已经定案,若想翻案还得她拿出真凭实据来。
卿柳一介女子又无门路,又哪里有能力去寻得证据?迫于无奈,她只得认命接受蓝烟死亡的事实。而后她提出将蓝烟的尸首领回自行安葬的请求,可那管事的衙役蛮横得很,非得她拿银子用作“保管费”才允许她带走尸首。
对方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五两银钱,卿柳捉襟见肘之身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眼看着就要到蓝烟的头七之日,她却还未下葬,急得卿柳团团转的时候,恰逢沈兰庭拿了官府给的文书来义庄认领蓝烟的尸首。
后他又帮着卿柳置办了棺材等白事需要的物什,蓝烟这才入土为安。
得知前因后果,裴知月叹道,“真是世事无常。”
“莫非是那日我们在樊楼目睹的那桩命案?”桓允对叶微雨道。
“时间、地点都能对上,也差不离了。”叶微雨若有所思道,原以为是与他们无甚关系的公案,却不想背后有这般联系。
沈兰庭闻言开口,他虽是极力压制自己澎湃的心绪,可仍是听得出嗓音的颤抖,“殿、殿下,可否告知那日您所见之情形?”
桓允狐疑地审视沈兰庭半晌,终是未说其他而是直言道,“当时我与阿不叫她给人唱曲儿,中途却蓦然栽倒在地,至于旁的无甚怪异之处,且她本就痼疾缠身的模样,想来仵作并未作假。”
卿柳原本见旁人都对这玉面小公子尊敬恭谨得很,只以为他是京城世家门阀出身,却不想真实身份更让她惶恐之至。
眼下她戴着帏帽,不摘是为失礼;摘下来,面目惨不忍睹又会冲撞了贵人,真真是进退两难,又听到桓允说,蓝烟之死应当无异议时,心下更是一片凄惶惨然。
她与蓝烟相伴八载,一朝天人永隔,原以为其中有冤情,却不想只是人事难料!
桓允说完,沈兰庭也不无失望道,“多谢殿下解惑。”见他神情,对蓝烟的死因好似信了个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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