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后,连着下了数日的秋雨。秋雨吹散了暑热,天气放晴后,日子方才爽快好过起来。唐细倚靠在窗边,一手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则夹着一颗棋子,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坐在对面的唐欣见状,则曲指敲了敲案几:“到你了。”
唐细回过神来,目光落向棋盘。轻轻一扫,之后,则将夹在手中的那颗棋子落在了角落一处。
唐欣知道妹妹这是无心下棋,故意让她一子想让她赢呢。唐欣倒也不客气,直接落了一子,断了她退路。
唐细细细一瞧,便把夹在手中的棋子扔了回去。
“我输了。”她轻轻启口,嗓音甜美温柔。
唐欣知道妹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棋,而在新婚夫婿也。所以,倒也识趣。唤了丫鬟来将棋盘收走后,她则与妹妹说起体己话来。
“怎么……当初嫁的时候,虽说没人逼你,但你也并非十分的心甘情愿。如今这才成亲几个月啊,就你侬我侬,如胶似漆不舍分离了?”唐欣胆大,并不羞于与妹妹谈及夫妻间的那点事儿,“他是入赘到咱们唐家,日后是要继承父亲衣钵的。出门两三个月回不来算什么,日后,一年半载回不来也是常有的事儿。”
“不过爹也是,你们这才成亲,正是难舍难分的时候。就不能下次再带他出门,非得这么急。”
“这回,可是害你得了相思病。”
“姐,你浑说什么呢。”唐细到底面皮薄,又是才成亲的新妇,不如姐姐唐欣脸皮厚胆子大。
虽是姐俩,但性子却大相径庭。唐欣直爽干练,说话行事都是果敢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唐细则温柔细腻,凡事看得明白,但说话行事却不会做得太绝情。唐老爷有三个女儿,但最喜欢的,就是唐细这个次女。除了因为次女容貌性情皆是最好外,也是最赞同她的为人处事方式方法的。
行商之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得罪人。长女性格过于刚烈,处事不够圆滑,迟早得要出事。
“我哪浑说了?姐姐是过来人,比你明白。”唐欣心疼妹妹,伸过双手去握住唐细的,说,“我瞧郭俭没什么不好,论长相论学识论气质,哪样不比魏融强?你又何必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既是嫁了郭俭,他又待你好,趁早忘了那负心汉的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可不比什么都强。”
“姐姐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她绝口不提魏融,只谈郭俭,“只是……近日来我也不知是怎么的,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事。姐姐也说他学识气度样样好,可这样好的人,又岂是我能留得住的。”
“你这是被那魏融伤得太深了,倒没了自信。”唐欣心疼妹妹,开解她说,“细儿,你可莫要妄自菲薄。郭俭虽好,可你更好。爹爹都说了,咱们姐三个,就属你最聪颖过人……”
又骂魏融:“魏融那贼杀才,青梅竹马多年的情分,他说放弃就放弃。原好好的一门亲事,他竟然说退就退了。那尹兰溪也忒不是东西,表姐的未婚夫她都抢,多半是没见过男人。”
尹兰溪是唐细唐欣姐妹二人二舅家的女儿,尹二舅近不惑之年得中的进士。高中后,外放到榆桐县来任县令。去年秋闱考,魏融年纪轻轻便蟾中折桂,然后魏融就被尹二舅父女同时看中了。
尹家父女二人一拍即合,不顾魏融已是唐细未婚夫的事实,软硬兼施,最终逼得魏融妥协。当然,唐家与尹家,一个商户一个官门,魏融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权衡。
自从尹兰溪魏融定亲后,唐欣就一直烧香拜佛诅咒魏融春闱不中。可天不遂人愿,偏就叫他考中了。
年初尹二舅任满,尹老太爷于京中活动,他则调回了京城为官。魏融春闱中榜后,便与尹兰溪成了亲。大喜事有发来请帖,但唐家夫妇皆没去。
唐夫人尹氏与娘家原也不多亲厚,如今又见兄长一家无赖抢夺自己女儿亲事,一气之下,竟然病倒了。唐老爷原是性情和善的老好人脾气,这回也是气得不轻,一怒之下就立了誓言,定要替次女找个比魏融好的夫婿。
所以,就看中了郭俭。
唐细嘴上虽然没说,但其实她是真的被魏融伤着了。但怕父母担心,且见郭俭品性的确不错,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她与郭俭虽说有夫妻之名也有之实,但毕竟相处时日甚短,要说感情……不是没有,只是比较浅薄罢了。
还有,郭俭这个人瞧着温润如玉待她极好,但唐细总觉得他温柔中透着股子疏离淡漠。而这种距离感却不像是刻意为之,好像是与身俱来的。唐细也不知道为什么,与他相处的时候,总会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
明明他是入赘来唐家的,可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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