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四爷最初的计划,他们是要走云贵高原的。只是在大理休整的时候,他们收到了弘晖的来信。
这孩子这几年的笔头功夫越发纯熟,一封家书,也能写出花来,比之四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次原也不过是寻常问候,不过在信中提及的一件事倒是把萧歆给逗乐了。
说是几个弟弟如今业已到了适婚年龄,四爷他们刚走的时候就有不少媒人来保媒,只是弟弟们尽皆要等四爷他们回去做主,便就给搁置了下来。
然而谁也没想到,爹妈这么会玩,放出去还不知道回家了,一个个的也是怕爹妈太久没回去连儿子长什么样都忘了,遂联名恳请爹妈早日收了玩心,回去看看儿子们,要不好姑娘都让人家挑光了。如今就连小六都开始议亲了,他们再这么耗下去,估计要成为大清朝里典型的钻石王老五了。
四爷倒是很认真的想了一回,如今小七小八都要成人了,留守在家的几个大的就更不用说了。遂决定从广州走水路回京。
不过在内河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四爷一家出行至今第一次碰到了一点麻烦,他们遇上盗匪了。
“奴才这就带人去处理了。”海望现身在楼船上,像是在他眼里,盗匪不过宵小之辈,碰上他们这个精英班子出来的,还不是等着被碾压。
四爷望了眼江面上腾升的水雾,没有掉以轻心,“先看看再说。”还让人去把请来随船的当地水鬼叫来了解情况。
得到的不过是季节的变化,江上时常会出现水雾弥漫的情况,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雾气就会渐渐散去。至于说盗匪,他们这里还真没听说过,兴许是从别处流窜过来的也未可知。
既然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四爷自然不会让人轻易出手,不过是让海望交代下去,在迷雾散去前还按兵不动,只做好备战准备就行了。
两个孩子见四爷回来,还赶紧迎了过去。弘晏道:“让儿子去给阿玛铲平道路。”那说话的口气,也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思。
小八也在一旁握了握手里的宝剑,“还有我阿妈,让我也去试试手。”
这俩孩子也是这几年在外面晃荡的,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能耐的,加上没真正遇见过什么坎坷,哪里知道什么叫江湖险恶,就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等下怎么被打进水里都不知道。是以萧歆还把人叫回来,“都消停了你们,这可不是行军打仗,对方要是亡命之徒,就不是试了手还能跑的回来了。”
四爷也是赞同萧歆的话,不过也没有太过打击孩子,“你们可以先到上面去看看。但是你们要答应阿玛,只是看,不动手。”
孩子俩互看一眼,相比起萧歆的话,自然是四爷说的更动听一些,遂乖乖把手里的佩剑放下,直奔楼上甲板围观去了。
楼船就这么在江面上停了近一个时辰,太阳光才慢慢从层层迷雾中透出光亮来。待到迷雾散尽,才让双方看清了彼此。
对方也是一艘大型楼船,而且甲板上下围满了手持兵刃的匪徒,目测不下一二百人的样子。见这边也没什么人手的样子,还都叫嚣着把船靠了过来。
小七小八这才有点后怕的看了看端着望远镜在瞭望的海望,“咱们能打得过吗。”刚刚的豪迈早不知道被丢哪去了。
“小主子放心,这种乌合之众不是咱们的对手。”不说他们这些精英能够以一敌十,就是火器,他们也都有遵照弘晖的意思配备了。只是一路上风平浪静的,没有展示在人前罢了。当然,没到紧急关头,他们也不会轻易使用火器,要不很容易暴露身份。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一只隼呼啸着停在匪船上。
那方老大一看,吓得肝胆俱裂,后退着直说走走走,差点没直接跳到江里游走。
这个戏剧性的变化也是看得人摸不着头脑。
小七小八跟着追上甲板的时候,只看到那方楼船越行越远,而江中只有一叶扁舟,上有一人在垂钓,旁边立着一只隼。
兄妹两新奇的看了一回,四爷便吩咐起行,不过在经过一个峡谷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船只只能被迫靠岸停行。
只是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倒是连个落脚处都没有。海望带了几个人前去探路,回来后便说前面山坳处有一庄园,或可借宿一晚,遂四爷携小家前往。
那庄园的主人恰如海望所言,是个好客之人。唯一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那个在江上垂钓之人竟是这家的少主。
小七便代四爷谢过了人家,虽说他们有把握对付盗匪,但是不动干戈对他们来说才是最保险的,要不谁知道会引出什么来。
那乔家少爷倒是个玉树临风的,便就是小八这样的女孩子也是看痴了眼。
萧歆没太留意看孩子们,不过偶尔看去的时候,倒是发现几个孩子凑在一起也是有说有笑,便就没再操心,不过是在告辞离去的时候发现小八有点怪怪的。
萧歆以为她这是身上不舒服,便拦了四爷,自己去找小八。
“额娘怎么还没歇息。”小八刚要下床,就被萧歆给叫住了,“别下来了。”说着自己脱了鞋就钻进被窝里,“你这几天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小八楞了一下,然后笑道:“没有额娘,我就是还惦记着云南的雪山还没去呢,明明就在眼前了。”一副很可惜的样子,看起来倒不像是有假。
不过萧歆对自己的女儿还是了解的,她只要紧张手指就要到处动,以此来转移注意力。虽说知道她心里有事,但既然她不愿意说,萧歆也不能勉强,于是又再说了一回母女间的体己话。
回去的时候,四爷还在等着。“怎么样,小八可是有什么事。”也是满满的担心。
萧歆脱了外衣上床,“看样子该是没什么,咱们也别太过紧张了,孩子大了难免会有一点自己的心事,咱们也不是事事都追根究底,这样孩子跟着紧张。”
四爷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这孩子眼看着就要及笄了,可不能再当小孩子来对待。遂也没再去过分干涉小八,只让萧歆多留意着点。
就这样一直到了广州,萧歆才见识到水师的样子。怎么说呢,因为之前从来没见过,所以对萧歆来说,还是挺震撼的,有两层甚至是三层的战船在海上列队似的接受四爷的检验。在萧歆固有的认知里,这个时期的战船其实还是相对落后的,大多使用的中国式帆船,而不是这种相对先进的齿轮船。
水师提督正在同四爷解释着每种船的作用,以及船身上图案雕塑的寓意。低下两层船舱里布满了炮眼,一艘战船上大概配备有六百名水兵,其中三百多人是炮手。而且他们这种兵种的岗位不是固定的,因为一旦遇上战事,死伤都是再所难免,所以每个人都是炮手,也都是近身格斗的好手。
说到造船术的改进,水师提督也是卖了一回西方人的好,“洋人虽然狡猾,可这造出来的东西的确是好,现在不仅是广州水师,福建浙江等地也都在对战船进行改造。加上水师一直不断地扩编,近海处已经鲜有倭寇胆敢靠近。”
四爷听着看着也是满意地直点头。不要说萧歆,这个规模的水师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说到倭寇,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想当年在收复台湾的战争中,他们就经常受到倭寇趁火打劫,沿海百姓不知有多少深受其害。四爷虽然没有经历过当年的战事,但只要听说起这事,心里还是愤然的。这几年虽然说水师的力量一直在提升,但是这个隐患不除,沿海的百姓就不能安居乐业。是以还对水师提督说道:“明朝的戚继光就曾抗倭十余年如一日,至到如今倭寇仍是只增不减,可见他们在海上也是盘根错节,窝点众多。但不论怎么说,你们只要是能在这上面有所建树,朝廷上大可放心,真要有小人进谗,朕只拿他来给你们祭旗。”这也是担心许多将领看到了那么前车之鉴而心存顾虑,未敢一心一意对待抗倭大业,这样一代代往下遗留,倭寇的势力只会越积再大。
水师提督便就单膝跪地,很是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愿为君上朝廷肝脑涂地的话。四爷这人在拉拢人心方面很有一手,什么亲自把人扶起来,又再替人整理甲胄。其实都是一些小细节,往往都能把臣下感动的要死。
这不,临别的时候,四爷还把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摘了下来赠给水师提督。只当是信物,待到他年扫尽倭寇,加官进爵自然不在话下。
萧歆也是憋了很久,等到只跟四爷俩个人的时候,才忍不住轻笑出声。
四爷便伸手掐了萧歆的脸,“你当朕这个皇帝是好当。”说的也满满心累的样子,“人都以为九五之尊一天到晚没事干就上上朝批批折子,累了还有后宫佳丽环伺。那些都是话本里杜撰出来的,骗骗市井小民也就罢了,你还能不清楚,朕还不信了。”
萧歆便紧着靠过去给四爷捶肩,“您当我是在笑话什么呢?我这是觉得爷不仅嘴上功夫了得,脸上功夫亦是不遑多让。您是没瞧见,方才我见那提督眼眶都红了,可想这受到朝廷的肯定,比什么奖赏都有用。”
四爷往摇椅上一靠,拉着萧歆坐到一旁,“一代功臣万骨枯。其实很多有能耐的武将不是不作为,而是怕一旦有了作为,朝廷上面会有忌惮,加上小人谗言,什么时候被扣个莫须有的罪名下来都不知道。所以你看现在外面真正把能耐表现出来的有几个,都是在明哲保身而已。”
这些事情萧歆虽然懂的不多,但历史上像岳飞那样冤死的人还真是不少。所以也挺能理解四爷的作为,毕竟文官指点天下,武将捍卫江山,要是不能平衡这两方,社稷必将动摇。
不过在起行前,四爷特地到广州的街头上转了一圈。这地方的确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开关通商后,街上多了许多异族人。不过四爷最关心的还是仙乐膏的事情。虽然在他登基之初就明令禁止了这种害人的东西在市面上流行,但谁也不能保证私下里有没有流通。毕竟是有利可图的东西,会铤而走险的人,不在少数。
这便只带着海望在市集里转了几圈,就有人主动上来搭讪,“爷是来找乐子的。”
海望说:“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种好东西,用了之后会让人快活似仙神。我们家老爷也是听了别人介绍才来的,只是这转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个门子。”说的也是十分可惜的样子,“这明天就要北上了,小哥你要是有路子,不妨给我们引见引见。”说着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那人一见对方是生脸,又这么上道,可想也是同道中人,遂也没了戒备,还把人引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尽头处挂的是一块庵堂的牌子,内里仿佛也有传来礼佛之声。这样一个场所,实难引人注意。四爷进到内里后便发现,一楼的通铺上躺着十几个男子,个个口吐烟圈,神情相似。明眼一看就是迷幻的样子,偏他们还乐在其中,仿佛进入了神仙境地一般。
四爷在二楼的包间里坐了一阵,海望就去打探清楚回来了。等离开的时候,四爷就写了条子给海望,让他去找广州知府,自己则是回了居所。
“吵着你了。”四爷刚躺下,萧歆便转了过来,两眼亮亮的,明显没睡。
“您这一晚上跑哪去了,也不言语一声。”话刚说完,就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这才眯起眼看四爷,他倒是老实交代了,“我这是去看看市面上还有没有仙乐膏在流传。”
“还真有人不怕死的。”就四爷身上的味道,萧歆就知道结果。
四爷这才低头嗅了嗅,“味还很重吗?进门前爷都换了。”然后又有点受不了爬了起来,竟是要去沐浴。
萧歆也就跟着起来了,“这种事情您非得亲自去干嘛,海统领完全可以胜任。行了行了,”夺了四爷散香料的罐子,抓了几把花瓣丢浴桶里,“依我看,这知府肯定也是有问题的,要不这种暗门的生意能存活的下去。”
四爷便回眼看萧歆,“不至于,这任广州府尹可是朕亲自点的。”为的就是杜绝这种事情再滋生蔓延。
虽然不愿意相信,海望来报的时候,还真是说了知府也有问题。四爷便深刻反醒了自己,他一直以为初入仕者最是至真至诚,却忘了,白纸才是最容易被玷污。这便下谕革了广州知府,让李卫来顶这个知府。并且直令总督带兵入城捣毁这些私售仙乐膏的暗门,将有关人等流放至宁古塔,在此之前,□□七天,以诫后人。
等回到京城里,几个大儿子果然是跟走的时候不大一样了,一个个看起来更加的成熟稳重了。
不过在请安了之后,一起干了一件不太成熟的事情,那就是他们把相看好的人家直接写个条子呈到了四爷跟前,好像再晚一步人就要被抢走了一样。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从李德全那里了解到,自他们走后,其他几个儿子都秉承着家里的传统,在正妻进门前,绝不往屋里放人。看着一个个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这事也是有够难为他们的,遂只过了目,就给他们一起指婚了。
儿子们的事刚敲定下来,兄弟们就又一个个来求见了。
三爷坐那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可这丝毫不影响他来面圣的心情,“皇上这几年在外面视察民情辛苦了,如今这好不容回来,还该在京里好好休养生息才是,至于体察民情的事情,不如就交给臣几个。”
五爷点头如蒜,“是啊是啊,这替皇上分忧解难,不分朝里朝外。”
大家也就跟着附和了一回,大意都是自己在京城上班上到快奔溃了,是时候放我们出去外面出个公差顺便游山玩水一下,调节调节心情,这样再回来工作才有效率。
四爷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又见十三从始至终都没说什么,便问了他,“你这是还有别的事情?”
十三爷说是,“如今大哥二哥也被圈了了好几年,臣弟的意思,是不是能把他们挪个地方待待。”再这么圈禁下去,再好的人估计都要坏了。
四爷便看了看其他几个兄弟,“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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