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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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结果,穆姑娘一样没收不说,其中一匣子,还叫穆姑娘用战刀,一刀劈成了两截。

孔巡抚与儿子道,“想这穆姑娘到底并非凡俗,她就是嫁,也没必要嫁这么个糟老头子嘛。何况,还只是二房!”

孔繁御轻声道,“父亲,家里五弟尚未娶妻,何不为五弟求娶穆姑娘。”

“这也太老了。”孔巡抚皱眉,这并不是说自家五儿子老,而是说穆姑娘老。孔巡抚的五儿子今年不过十八,穆姑娘二十五了。孔繁御道,“即便年纪相差了些,我看,穆姑娘在行军上的确颇具才干,不同寻常女子。”说着,孔繁御道,“说来,咱们孔家,世代书香,族中子弟亦以读书科举为荣。家族之中,所欠缺的便是武将。若家族中有得力武将,今江南之事,何以会受制于人?”

孔繁御的意思,倘如今掌江南兵权的是他们孔氏子弟,自然不怕子弟被人拉拢了去。不似如今的徒小三与章总督,这二人如今越发位高权显,故,但是孔家,也得多客气着些了。

关键,更令人气闷的是,还常有谢氏这等小人过来挖角。

如今,随着世道一步步的崩坏,武将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孔繁御这般说,孔巡抚道,“家族中无从武之人,这件事,我也有想过。不瞒你,我曾也相中林大将军,只是,我未及开口,倒是叫姓谢的抢先一步。好在,林大将军并未应下谢家之意。你晓得因何故吗?林大将军与那姓谢的说了,倭匪未靖,何以家为?他的确一家皆为倭匪所杀,他这话,就不知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了。何况,如今咱们家中并无适龄女子相配,若是旁支,就低微了些,此事,我方没有再提。至于穆姑娘,她纵是再好,也是女儿家,就是两番战功,朝廷除了赏赐金银牌坊之类,也授官不得。终是无大用的。你五弟那里,联姻穆姑娘,倒不如联姻武将家族,更得实惠。”

父亲的话未尝不在理,孔繁御微微一笑,“那也可虚应其事,穆姑娘不是与段钦差说了,做便做大嘛。我看,穆姑娘之秉性,极是刚烈。咱们虚为族中子弟提一提亲事,就娶穆姑娘做正头娘子。看姓段的如何,我就不信,他还能为了娶姓姑娘,把家里老妻杀了。”

孔巡抚不由大乐,拊掌,“我儿此计甚妙!”

至于穆容姑娘,此番当真见识到了男人的无耻与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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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穆姑娘这一向婚姻市场的大冷灶,心灰意冷下都想在家做居士的人,若不是偶然间她哥带她到盐城散心,估计穆姑娘当真就在家修行了。依穆姑娘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阅历,也不得不说,世间神奇之事当真不少。哪怕如她,一位二十五岁的老女,如今竟成了婚姻场上的第大热灶。

无他,继段巡抚提亲后,孔巡抚也让家下幕僚来与林靖商议,他要为家中子弟求娶穆姑娘,而且,不为二房,不为妾室,乃堂堂正房。孔巡抚还把话放出去,孔巡抚说的是,“穆姑娘这般巾帼侠女,庶侧之位,焉能配之。”

反正,不提穆姑娘对于这话是什么看法,段巡抚听说后,简直是怒发冲冠,直接气得自巡抚府搬了出去,搬到了将军府内。

于是,穆秋亭一到这泉州城,立刻便尝到了被架到火上烤的感觉。

他虽在江湖中薄有地位,但如今,不论是巡抚,还是钦差,短时间内都不是穆秋亭惹得起的。好在,穆秋亭此人不缺应对手段,穆秋亭听林靖大致说了此事,私下又与自己妹妹商量了一回。穆秋亭倒是说,“单论亲事,表面儿看着都是不错的门第,可一则,段钦差年岁大了些,我又不要你去替家里拉关系联姻,何况,这又是二房,也就是个面儿上光鲜。孔家的亲事,我瞧着,有些与段钦差较劲儿的意思,再者,孔家门第虽高,可他家孩子我还没见过,凭他那边的杨先生把人夸出花来,谁晓得是真是假呢?我就是这两样不大放心。”由此可见,在这个年代,穆秋亭当真是不错的大哥,他委实实心为妹妹考虑。

穆容比她哥俐落多了,穆容道,“这两家,都没什么真心,都回绝便好。”

穆秋亭虽则觉着这两家诚意亦有不足,可也没想到妹妹这般直接回绝。穆秋亭问,“不再考虑一下?”

穆容看她哥,“这有什么可考虑的,我当初早说过,这辈子不嫁人的。莫不是大哥嫌我?”

“这是哪里话,我焉能嫌你?你不晓得,这两家在外头人瞧着,都是好人家,还都是咱们要高攀的好人家。你也大了,哥不能不问问你的意思。这些大户人家,心眼儿都是一等一的多,何况,他们高门大户的,你要万一动了心,以后在他们家里受了苦,哥毕竟不是当官的,怕是想帮你也帮不到哪。”穆秋亭笑,“好在你这也没昏头。咱们虽是江湖出身,可手边儿又不缺银钱产业,与其嫁那样不知根底的大户人家,还不如在外痛痛快快的过日子呢。”

穆容听她哥这话,自然高兴,笑,“哥你想好怎么回绝他们两家的主意没?”

穆秋亭一时还真没想好,穆秋亭道,“他们两家这么着,倒像较劲儿似的,不如直接说,怕应了一家,让另一家失意,索性都回绝罢了。”

穆容道,“你与阿青商议一二,阿青的意思,短时间内,还要拖上一拖。”

穆秋亭不解了,问妹妹,“这是为何?”

“官场上的事,我不大明白。”穆容道,“你去问阿青。”

林靖倒是与穆秋亭细细的解释了一遭,林靖觉着挺简单,先从京城的孔谢之争说起,又说到江南局势,再说到泉州城的官员派系,直听得穆秋亭脑仁生疼,穆秋亭揉着脑门儿直道,“我的天哪,还有这些个关系。”

“官场上,自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浙闽抗倭局势大好,这一块的势力,孔家要插手,谢家也要插手,他们在朝争的你死我活,到了下头,也是刀光剑影。”林靖道,“眼下段钦差代天巡视,还不能一下子得罪了他去,故而,阿容姐的亲事,既不要应,也不要拒。”

穆秋亭问,“那孔家呢?”听林靖的意思,他们似是孔家这一伙的。

林靖道,“孔家不过是给段钦差捣乱罢了,孔巡抚一向心窄,要是拒了他家,怕是他就捺按不住往京城孔家递信儿了。故而,一样是既不要应,也不要拒。”

穆秋亭瞠目结舌,“这要怎么说啊?”都是既不应,也不拒。那两家,可都是三品大家,他,他不知道怎么说啊!

林靖显然早有对策,林靖道,“穆大哥,不必你说,说阿容姐说。”

穆秋亭更为难了,穆秋亭还有些不高兴,他与林靖道,“阿青,我可没拿你当过外人。这回我可得说你了,阿容可不是那等能拿捏男人的女子。”以为林靖要他妹使美人计呢。

林靖微有不解,看穆秋亭神色,一时方明白穆秋亭因何不悦,林靖哈哈一笑道,“大哥你想哪儿去了。”

林靖道,“我是觉着,阿容姐较你强势,她说话,比你好说。你若是与他们两家周旋,怕也只能虚与委蛇。穆大姐不一样,穆大姐为人霸气,这件事,要阿容姐来办,简单直接。先让阿容姐震他们一震,之后你再与两家说些无奈的话,也就是了。”把具体的法子与穆秋亭说了,穆秋亭都不敢信,问,“这样就成?”

林靖笑道,“阿容姐就成。”

穆秋亭才算见识到他妹的“性情”。

穆秋亭一来泉州,孔段两家都是消息灵通之人,其实,哪怕他两家不灵通,林靖也都打发人给这两家递了消息。这两家人都很直接,直接就给穆秋亭递了帖子,请穆秋亭过去说话。

其中,段巡抚因已搬到将军府,更是直接,听说穆秋亭到了,直接就找了过去。林靖笑道,“唉哟,我说钦差大人,你这也忒心急了。”

段钦差道,“不是我心急,如今有人要拆我的台,倘不提前把话说明白,怕穆侠士被人糊弄。”

段钦差把穆秋亭堵个正着,林靖便为二人引荐,穆秋亭虽则江湖出身,这些年也历练出来了,把个姿态拿捏的极佳,恭敬而不卑微。段钦差也很客也,请穆秋亭坐了,先同穆秋亭说了自己的心意,段钦差道,“我委实诚心求娶,家中着实少一位知书识理的夫人主持庶务。我一向敬重穆姑娘这般巾帼侠义女子,故此厚颜自荐。”

穆秋亭亦极客气,“大人的意思,青弟已传书与我,我都知晓了。虽则说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父家母早逝,如今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我乃长兄,自当为妹妹相看亲事。哎,要说妹妹小时,我可一言定下。大人也知道,我这妹妹,命运坎坷,如今,她已二十五岁,此事,我还是要问一问妹妹的意思?”

“这是自然。”段钦差也并非不通情理,他看中穆容,是看中穆容的身份,看中朝廷对穆容的嘉奖,不然,凭穆容的出身年纪,段钦差就是娶二房,也不会考虑这么个二十五岁相貌平平的老女。可如今,穆容是被朝廷嘉奖过的女子,于是,在段钦差心中,价值自然不同。既然价值不同,段钦差的身段也是要放低些的。段钦差道,“先时与穆姑娘偶有一见,穆姑娘曾提及,不愿与人为侧室。哎,不瞒穆侠士,我家中老妻久病,纵是以二房之礼迎娶,在我心中,也断不能委屈令妹的。”

穆秋亭正色道,“大人诚心,我焉能不明。”

段钦差微微一笑,他阅人无数,只观穆秋亭神色,便知此事十拿九稳。

待把段钦差送走,穆秋亭方轻声与林靖道,“这官场中人,当真是不把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放在眼里啊。”等闲人求亲,哪个不是谴媒相谈,今段钦差直接过来,当面就说,我要娶你妹做小。哪怕言辞再客气,穆秋亭又不真傻,他当真是有些不痛快了。

林靖道,“所以我说,这事最好让阿容姐唱黑脸。”

穆秋亭忍下这口气,道,“也只得如此了。”

段钦差如此,孔家也强不到哪儿去。

好在,穆秋亭应对两家的方法也差不离,基本上都是说,终身大事,不好不与妹妹商议。先把两家支应了过去。

待得三天后,穆容在酒楼设宴,请孔段两家人赴宴。

两家人接到帖子,原以为是穆容请他们自己一家呢。结果待到酒楼方晓得,原来是两家人都请了,其实一到酒楼,两家都觉着心下有些不妙。

穆容也没令人上酒菜,直接请两家人坐了,穆容瞥她哥一眼,“哥,你也坐。”

穆秋亭就坐她妹身畔了,穆容道,“近来的事,我哥都与我讲了。原本,这些年,我亲事不顺,我是立志不嫁的。可听我哥说,你们两家,都颇是心诚。我也二十五了,十五岁时,说起亲事,不好意思。今这个年纪,也没什么羞不羞的。我便直说了。段大人,我早说过,我不做小,您如果诚心求娶,我做也只做正室。不是以正室相待,而是正经的,律法上承认的,正房太太。孔大人,您是为家中子侄相中了我,可您家子侄,是何年纪,是何性命,什么相貌,什么人才,是圆是扁,我哥一眼没见过,您乃圣人之后,我不信您是在打趣我家,您家子侄,必得让我哥一见,方好再议其他。”

穆容冷淡道,“我虽为贫女,可也是为朝廷流过血的。我不管别个,你们也不必去找着我哥、青弟说那些个好话,今我把话撂下,心诚不诚,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一说便有的。心诚不诚,我自能看得到!”

“今我言尽于此,告辞!”穆容起身离去。

穆秋亭连忙唤了一声,“阿妹!”起身要去追,又觉失礼,无奈回头对桌间诸人赔礼,“哎,我这妹妹,哎……”拱拱手,“我先去瞧瞧她。”

穆容谁的面子都没给,两家反是消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ps:今天一更,晚安~~~~~~~~~~~~~~

☆、第251章

有穆容出面点出两家不大体面的用心,这两家也便晓得,穆容虽则年纪略大些,亦不甚美貌,但,她是绝对当得起朝廷两番嘉奖的。因为,穆容绝不是寻常女子。面对两家三品大员的提亲,这样出身寻常的一位女子还能镇定若斯,这便很不寻常了。

穆容直接把话说了个明白,当然,也令两家很有些没面子。

好在,林靖一系的后手很跟得上,先是穆秋亭备了份适宜的礼物,分别到两家那里说了些歉意的话。穆秋亭将姿态放的很底,闹得两家不禁暗道,“一看这做大哥的就是个不顶用的。”完全半点穆姑娘的主也做不了。

然后,林靖徒小三分别劝了两家人,徒小三与段钦差说的是,“您在江南,可还有正经差使哪。穆姑娘这事可急什么,她一向刚烈,那日您也是眼见的,把她逼得太紧,反是不好。不若我说,穆姑娘并非凡俗女子,大人便当真诚心,徐徐图之方好。”

林靖对孔家说的是,“您家哪,就别跟段钦差争这口气了。穆姑娘正经人家女孩儿,不是可拿来打趣的。咱们在泉州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一起打倭匪守城池,您家这样,可不大好。”

孔繁御当然要辩一辩自家心诚,林靖直接道,“你家若是心诚,哪里能子侄不见影儿,就这么空口白牙提亲事的。”

孔繁御有些懵,“自来亲事,倘子弟不在身边,不皆是如此么。”他们世家大族,皆是如此啊。亲事么,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是穆家这种要相看小伙子的做法,很令孔家觉着,怪道小门小户,果然不懂礼法。

林靖亦是出身豪门,焉能不知世族豪门联姻,首重门第。只是,这孔家也忒迂腐了些,便是父母之命,难不成就半点不考虑家中儿女的意思。林靖便也做出一幅诧异模样,道,“这不能,我看寻常人们议亲,虽则小儿女不好相见,彼此长辈也要见一见晚辈的。”

孔繁御知这便是高门与寒门的差别了,孔繁御叹道,“若穆姑娘这般想,委实误会我家了。乃我家中五弟,家父已去信令他过来泉州城了。”

林靖也跟着叹口气,“这样的事,如何不早说,岂不令人误会。也罢,我看,眼下穆大姐对那边儿也不是很满意,你家也暂且歇一歇。城中多少事,眼瞅要过年,一则钦差大人巡视江南,二则,还得防备倭匪年下再来偷袭。”

就如徒林二人所言,段孔二人皆正三品大员,与穆姑娘提亲之事,可做消谴,正当差事,大家可是半点不敢耽搁懈怠的。而且,此时,徒小三的书信已由小何送到了总督府去,章总督与何先生商量了一回,固然对谢家有截和之意大为不满,可说来,能给谢家可乘之机,皆因孔国公在朝不晓得是吃了什么药,非得在御前参劾品性暴虐,以至把林靖战功全都参没了,引得徒小三甚为不满。不然,谢家焉能想到拉拢徒小三呢?想到孔国公办的这蠢事,章总督就堵心,何先生感慨道,“好在,他二人皆是忠义之人。”徒小三亲自写此信过来,便是安章总督之心。

“是啊。”这些年,最令章总督欣慰的,一则是闽浙抗倭之事,二则便是徒小三未负忠贞了。章总督道,“此番节下赏赐,给林大将军那里的,必要加厚些方好。”想到徒小三直接拒绝了谢家联姻之意,章总督心下极是熨帖。

何先生笑应一声,“大人放心,我记得了。”然后召来侄子小何问泉州城的事,因为段孔二人皆泉州城名人,固而,两家向穆姑娘提亲之事,小何也颇有耳闻,小何道,“先时折腾的颇是热闹,都抢着要娶穆姑娘,后来,听说穆姑娘请两家人到酒楼去,也不知穆姑娘说了些什么,两家现下都消停了。”

穆容亲事上,孔段两家,算是堪堪平手。

段钦差求穆容而不得,便得安下心来办正经职司了。他这巡视江南之事,年前就得回朝复旨,故而,再耽搁不得,如此,总算肯移尊驾,离开了泉州城。

孔巡抚私下都说,“这晦气一走,咱们泉州城的风水都好了几分。”

其实,不说孔巡抚这与段钦差不睦的有此感觉,便是徒小三这等面子上还段钦差过得去的,对于段钦差的离开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说别个,就平日里段钦差那个奢侈气派,徒小三心里便极是不喜,更不必得段钦差明里暗里索贿无数。若不是林靖劝着,徒小三心里又当段钦差是个死人,断不能给他的。

如此,段钦差一走,整个泉州官场顿觉清净不少,若说唯一对段钦差有所不舍的,便是谢知府了。

在段钦差走前,谢知府特意置酒款待,二人私下颇有密谈。

待段钦差一走,谢姑娘问其父,“穆姑娘之事,就这么罢了?”

“怎么这般说?”谢知府笑问闺女。

谢姑娘道,“此事面儿上瞧着是穆姑娘各家打了五十大板,哪家都没应。可说到底,林大将军原是章总督麾下,依我说,他这心里,怕还是在章总督那边儿的。”

谢知府卖了个关子,笑,“穆姑娘之事,不过一件小事,段钦差要成此事,再容易不过。你莫急,且看便是。”

见父亲不肯直言,谢姑娘抿嘴一笑,也便不再追问。

林靖并不关心段巡抚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反正穆容一直在军中训练人手,段巡抚一介文官,他还能抢人不成?至于其他的手段,林靖向来认为,什么手段都不比刀枪最为简单直接。

林靖与徒小三商量着,他们在江南抗倭,到底要知己知彼的方好。徒小三道,“你的意思是,往倭匪那边派细作?”

“不是,就是现下派了细作,待这细作能摸清倭匪的形势,还不知要几年几月呢?”林靖提醒徒小三,“你怎么忘了水离之事?”当初他们那里倭刀的配方便是水离亲自到倭国弄回来的。

徒小三一拍脑门儿,“可不是么,我倒忘了他。”

林靖道,“先时,我也没想到具体章程,何况,不论倭匪那里什么状况,总要先打过再说。可随着咱们这里战事进展顺利,倭匪那里的情况,是当真要摸一摸了。”

徒小三一时不能明白,林靖这种先时战事最艰难时不摸倭匪状况,如今在徒小三看来,就是平了倭匪也非难事的时候,林靖反要水离去摸倭匪老底,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逻辑。不过,看林靖面色沉郁,徒小三先问,“阿靖,可是有什么糟心事?”

林靖一笑,“也算不得什么糟心事,只是,万事离不开一个‘利’字。先前江南倭匪横行,说来,最终也是为了一个‘利’字。倭匪们需要中土的许多物品,自丝绸瓷器,到粮食茶叶,无不是他们那里的重要物什。这沿海之利,可是大利。先前的沿海局势,因抗倭之战而被打破。那些个先前得‘利’之人,经过这几年蛰伏。一旦抗倭之战进行平静期,新的沿海局势形成,必然是新一轮的势力争夺。段钦差,不过是个前哨。咱们这里,两番战事,一小胜,一大胜,再有战事,我想也不会是大战了。所以,泉州在战事之后,必然进入官场之争。”

徒小三微微皱眉,“凭他们如何争,也争不过我去。”徒小三如今正二品大将军,江南官场之中,他也不过比从一品衔的章总督低了半品罢了。若是在章总督跟前,徒小三自然要退一射之地,可泉州府这些人,他当真未放在眼里。

林靖脸上笑意浅淡,眼神中划过一丝讥讽,“三哥,你虽官高,可你也太小瞧官场中人了。”

林靖与徒小三说着话,就开始准备过冬过年的事了。

若徒小三所料未差,待得年下,必有关外那里的兄弟们过来的。

不过,关外徒小四等人的信儿尚未等到,倒是时不时听闻段钦差贪鄙传闻。就是林靖,也通过一些渠道,晓得孔巡抚很没客气的上本参了段钦差一本,说段钦差在江南巧取豪夺,劫掠民财。

可惜的是,这奏章被陈柒宝留中不发,未做批示。

林靖却是给段钦差算着呢,这年头,没人随身携带大量金银了。林靖也颇知段钦差性情,这位钦差大人喜欢方便携带的银票。待段钦差回京时,他因是乘船北上,动手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段钦差给人从船上捞起来时,据说,仪容依旧是斯文而俊秀的。至于段钦差身边的东西,也是一件没少啊。尤其财物上,干净的很,完全没有孔巡抚参劾的那般,什么巧取豪夺、劫掠民财,就段钦差身边,不过百十两银子罢了,可见其为官之清廉,为人之朴素啊。至于仵作验尸,完全也没验出什么不妥来。于是,最终判断为沉船事件。

段钦差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做了水鬼,至于他那些个未来得及施展的抱负手段,皆随着这一场沉船随风而去了。整件事发生在将出淮扬的地方,再怎么查,都是同样的结论。当朝廷闻知消息派来刑部侍郎接手段钦差沉船落水一事时,时间已过了大半月,饶是在冬日,段钦差若再不下葬,也要臭了的。

至于一具腐尸身上能查出什么,那就不晓得了。

此事手段之俐落,手法之高妙,便是人人都觉蹊跷,可是,饶是刑部,也未查出段钦差乃为他杀的有利证据。

林靖倒是收获颇丰,他与徒小三道,“当真是不看不知道,啧啧,咱们先时那一战,何其侥幸也。”

徒小三浓眉紧皱,问,“这个要知会章总督么?”

林靖取手其中一封信,道,“银票留下一半,剩下的这些,过年时做年礼给总督大人送去。”

徒小三身为地方大将军,无事不可轻离驻地,便是林靖前去总督府拜年时,悄悄给了何先生一个木匣子,何先生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封来往信件,一本帐册,最下面则是扎扎实实的银票了。何先生随手取了一封信,略一瞅便晓得这是何等要命物什,原本,段钦差一出事,何先生就有些怀疑林靖,今见他还敢把赃物送上门前,何先生惊的脸色都变了,低声道,“你好大的胆子,你,你竟然真敢——”三品大员,竟在回京途中不明不白船只漏水,钦差淹死!这已是惊天大案,结果,还有胆大包天的,林靖还敢携贼赃上门!

林靖悄声道,“他在我们将军府,勒索了二十万银子才肯走。何况,他此番回京,便要请陛下赐婚,让穆大姐做他二房。倘此事叫他得逞,孔家那里本就心胸不广,必要生疑。这等贱人,还需留他性命不成?我就不信,他在杭城少作耗了?”

何先生想到段钦差,也是满心厌恶。何先生叹口气,到底缓了口气,说林靖,“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只要先生不说,此事便不会有人知晓。”

何先生无奈,道,“我先拿去给总督大人过目。”

林靖便在总督府歇下了。

饶是章何二人早便有些心理准备,觉着是林靖动的手,可着实未料到,这小子还敢捧着赃物来分赃。好,能做到从一品大员的,章总督论镇定功夫就远胜何先生,章总督未看匣子里的银票,先看里头的几封信件,多是江南几家大商贾与段钦差往来秘信,再有,便是彼此勾结之事。信中可见,颇有几人与海匪有关连,皆是盼着以后还能做个“长久生意”的。章总督怒道,“祸国秧民的狗东西!”先时还有些怪林靖做事冒失,今见这几封信,章总督只恨直接淹死简直是便宜这姓段的了!

何先生看过信后,也是脸色凝重,何先生道,“我早料到江南必有豪族与倭匪有关联,倒不想,竟是他们这几家!”

章总督暂不提这几家,而是道,“这林李二人,纵是有些大胆,倒是敢任事之人。”

何先生脸色更添慎重,“大人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此事还需慢慢斟酌方好。”这些江南豪族,关系复杂,便是以章总督之权势,一时之间,怕也是不能轻动的。

“是啊,是要慢慢斟酌。”章总督脸色颇有些莫测,对于一个封疆大吏,他是绝不会任这些地头蛇玩弄于掌中的。想到这信中的许多人,竟还是一面给官府捐银子抗倭,一面又与倭匪互通有无,章总督当真要冷笑了。

章总督问何先生,“这些银票,可用?”因为每张银票都有自己的密押,眼下这半匣子银票,当真有些烫手。

何先生道,“大人放心,李青做事,一向细致。况,这是淮扬霍家银号开出的银票,听闻,霍家一向与李青有些来往,他家还有扈从在林大将军的军中训练。”

章总督道,“看来,他们不是寻常的交情。”直接命何先生把这些银票收了起来。

半个月后,被章何二人认为与林靖非寻常交情的霍东家,正满头冷汗的站在林靖跟前。三九寒天,林靖坐在暖炉前拨着炭火,也不觉着如何暖和,而霍东家,却是冷汗湿透三层锦,他战战兢兢,面色惨白的盯着跟前枣木桌上的一封信。

那封信,霍东家只要看一眼便不禁更多出一层恐惧。

无他,那便是,霍东家写给段钦差的密信。

可这封信,是如何落到林靖手里的。

一想到淹死在大运河冰冷河水里的段钦差,霍东家便不寒而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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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林靖一直拨弄着火炉里的银霜炭,他有些漫不经心,一时放下火钳,伸出双手到火炉上方烤火。林靖那双手,饶是多年风波,依旧细致白皙,骨节分明又带着一丝虚弱的无力。可霍东家知道,那一夜,倭匪围城的那一夜,就是这双手,手握战刀,一刀便斩断了一个妇人的脖颈。那个妇人,并非倭匪细作,只是倭匪细作的家中人。

而那几个细作具体是何下场,霍东家并没有眼见,不过,听闻被林靖给活剥了皮。

是真的,活剥,了皮。

那么,林靖会如何对付他呢?

霍东家额间冷汗涔涔而落,甚至,洇湿鬓角,划过下颌,滴嗒滴嗒的落在了眼前的青砖地上。在此时,霍东家甚至觉着,室内的空气如此的黏稠,似是要塞住他的嗓子,他的喉管,缚住他的呼吸,同时,那巨大的不安仿佛一只无形之手,缓慢而不可抗拒的握住他急促跳动的心脏!

林靖会如何对付他?

三品钦差说死便死,城中细作阖家处决!

林靖会如何对付他?

霍东家四十几年的人生,没有哪一刻似如今的惊惧、栖惶。他以往也是江淮地界有头有脸的人,此刻却孱弱的仿佛一头待宰的羔羊,是生,是死,如何生,如何死,也只是在林靖的一念之间罢了。

良久,久到霍东家有一种恍惚,似是对周遭有一种麻痹的失忆与迟钝。但,林靖那一声轻叹,仿佛是他世界中的九天神雷,霍东家想说什么,想辩什么,却是未得及说,未得及辩,只张了张嘴,便听咕咚一声,霍东家直戳戳的倒了下去。

林靖初以为自己把霍东家给吓死了呢,好在,霍东家到底是经过大风浪之人,他只是给林靖吓晕了而已。林靖一杯残茶泼他脸上,霍东家呛咳了一声,便醒了,连忙自地上爬了起来。林靖叹道,“我若想杀你,早便杀了,你怕什么?”

霍东家不好说,怕只怕生不如死。当然,他也很怕林靖活剥他的皮。

林靖问,“你肯定没有见过倭匪是如何杀我朝百姓的?男人但有抵御,一旦他们攻入一城、一县、一镇,哪怕是一村,男女老少,悉数杀死。有时,男人是剖开胸腔,人不能立死,便要在地上挣扎痛苦良久,方能断气。妇人奸杀,孩子抛到空中活活摔死。我一直都不大了解,那些个私通倭匪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若是些小商贾,或是些地痞、流氓,我能理解,他们需要私通倭匪的那星点儿好处。可是,如你,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你们霍家,还差钱吗?还是对于家族地位有所不满?”

霍东家抹一把脸上的水,他眼圈儿也有些微红,良久方道,“我知道,我要说我没做过里通倭匪之事,怕你会认为我是在狡辩。阿青,你知道一个家族,最重的是什么?并不是让家族更上一层楼,而是,如何维持家族的地位。我初时接掌家事,得知家里竟在与倭匪做买卖时,你知道吗?我惊的一个月无法安枕。可是,我怎么退,我一旦退,霍家就会被其他那些家族攻诘,他们便会视霍家为叛徒。他们,必会利用一切手段,撵死我们霍家!何况,赚惯了这笔银子,一百两不心动,一千两也不心动,一万两、十万两、百万两呢?纵是我能无视这笔利益,底下的亲族、掌柜、伙计,霍家千千万万的人,都指望着这些红利。还有,你以为这些银子都能到霍家手里?霍家,不过是替那些个大人捞钱的那只手,我们能留下一些,但,大头,不在我们这里。阿青,我知道你最恨那些与倭匪互通有无之人,我,我也不求你开恩,只求你看在咱们以往旧识的面子上,就是动手,也给我个爽快的。”

霍东家两腮的肥肉微微抖动,虽则心知林靖大约会留他一命,但,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圈儿还是微微红了。

林靖有些怅然,“你们霍家,纵横两湖淮扬,原来,只是人家的一只手啊。”继而,林靖又说了一句,“你这,也活得忒窝囊了。”

林靖道,“你既是别人的一只手,做谁的手都是做,不如,来做我的手,如何?”

霍东家有些懵,“这,这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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