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的脸彻底黑成锅底,林靖见势不妙,哧溜爬起来,再不敢要什么好处,撒腿跑了。
林翊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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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此次嫁女,即使先时对林家与宗亲王府联姻有些许不满的昭德帝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倒是荣菘淮于私下面圣时唧咕,“臣是个实在人,对儿女素来疼爱。尤其女儿家,哪里舍得叫女儿吃苦呢?”一言一语皆是所对林家而来。
便是向来耳根子软的昭德帝听着都有些不顺耳,淡淡道,“哦,原来是这个缘故。朕还在琢磨着,听说舅舅家一株三尺高的珊瑚树,举世无双哪。朕还在想,先时朕未登基时,外公不过五品官员,到底哪里攒来的身家?看来是舅舅能干哪。”
荣菘淮顿时白了脸,尚未辩解,昭德帝已冷声斥道,“朕是如何待舅舅,舅舅又是如何回报于朕的!朕何曾亏待过荣家一丝一豪!自己无能便罢了,如今还嫉贤妒能!有这种工夫,何不检讨自己,整振家风!”
荣菘淮正要跪下请罪,昭德帝已不耐道,“罢了,朕还有事,你退下。”
荣菘淮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走了。
昭德在慈恩宫林太后面前道,“林国公行事,堪称外戚表率。”
林太后温声道,“林家女出嫁,嫡女有一万银子的嫁妆,庶女五千。这也是老规矩了,并无出奇之处。”
说着,林太后一笑道,“说起来,破例的时候倒有一次。”
昭德帝问,“哪次?”
林太后目光柔和,“就是我嫁给先皇的时候。那一次,家里出了两万陪嫁,还有我母亲给我的私房,约摸三万两左右。”
昭德帝想到林太后平日用度也并不奢侈,认真道,“母后,朕明白了。”
荣家出了大笔的陪嫁,原本是想压林家一头,不想却是弄巧成拙,自家丢尽脸面。甚至还有清流出身的御史弹劾荣家巨额财产来路不明之事。
好端端的一桩亲事,荣家却是灰头土脸,脸面全无。
就是金陵王也下定决心,有意借此东风为八子陈熙雅请封世子位,陈熙雅谦辞道,“大嫂刚刚过逝不久,大嫂活着时,对儿子颇多照顾。再者,大哥刚刚失去世子之位,又有侄子们的事,正在伤心之时。父王,此事不急,暂缓无妨。”
金陵王道,“我们与林家已是姻亲,如今林家风头正盛,若能在婚前为你请封下世子之位,也算双喜临门了。就是林家二姑娘,嫁进来便是世子妃,也是林家的荣耀呢。”
陈熙雅道,“尚在大嫂孝期之内,儿子实不忍此时成为世子。”
金陵王叹一声,望向清秀俊雅的儿子道,“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你大哥因帷薄之事丢了世子之位,若能顺利请封,已是幸之又幸啊。”
陈熙雅见金陵王执意此时为他请封,只得道,“父王,这时请封,我怕陛下不会允准的。”
金陵王挑眉,“若能请林家相帮,宫中有太后娘娘说情,我又是陛下的亲叔叔,想来陛下会给我这个面子。”
“是,父王所说都对。”陈熙雅轻声道,“不过,林家不会帮咱家这个忙的。”
金陵王眉毛微皱,“为何?”
“这次林荣两家一道嫁女,大家对于两家的嫁妆有所比较是正常的。但是,闹的这样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就有些反常了,父王。”陈熙雅恭恭敬敬地,眉心带出一缕薄愁,“若是儿子所料无差,应该是林家故意将流言扩大,设此圈套。荣家人少谋,不防备便入此套中,被林家坑个正着。”
“林家妙算,非但擦亮了自己的声名,还顺手陷害了荣家。关键是,林家此事做的不露痕迹,荣家人自打耳光,说不出林家半分不是。”陈熙雅道,“林家这样精明的人家,不会在这个时候为我出头的。若是借机为我们府请封世子之事插手朝政,那林家先时所为便成了笑话。”
“父王,林家怎肯做这样的事?”
金陵王叹道,“果然不愧是积年世族啊。”这样的深谋远虑,绝非荣家那等暴发之家可比。想到荣家那桩亲事,蜜糖变成砒霜,不吃还不行,金陵王能呕死。
金陵王府请封世子的奏章只能暂且压下,转眼便是娶亲的日子。
金陵王府整整热闹了三天,陈熙雅娶到了比想像中更有价值的妻子,自然百般温柔呵护,只是行房之时见林萍左小臂上有一道刚刚褪色的粉红细疤,不禁问其原由。大家闺秀,平常描个花绣个朵之类,都要用蜂蜡护手,生怕手会变粗,何况这样明显的痕迹,一望便知必有缘故。
林萍本不愿讲,陈熙雅何等精明之人,柔情之下,三问两问便将林萍问了个底掉。陈熙雅心下暗叹,他是真喜欢林家,却不料林萍为了嫁他跟自己家族闹的这样僵,真是……蠢啊……
不过,有林家这样的姻亲,这个蠢货娶的不是不值。何况林萍模样身子都很不错,陈熙雅索性尽情享用一番。
金陵王妃本就不是陈熙雅的生母,皆因陈熙雅少时丧母,金陵王妃方抱来养活。如今,亲生子失了世子之位,金陵王妃自然要扶植一向孝敬她的养子。因此,方想尽办法为养子求来林家这桩亲事。
何况林家风头正盛,又是在帝都城中,金陵王妃并不摆婆婆的谱,小夫妻二人在房中尽享欢愉。林萍毕竟大家闺秀出身,总有几分羞涩。只是,她越是如此,陈熙雅兴致越发浓烈,一点点的挑逗着青涩的*,看这洁白的身体染上红晕,双腿微开,桃源之处流出蜜汁,喉中逸出难耐的呻吟……
陈熙雅用手轻轻的拨弄着,林萍既羞且怯,脸似火烧,身体却控制不住的一阵阵颤抖,眼神恍惚……只有这时,陈熙雅方会狠狠的进入林萍的身体,带她攀上无上欢愉。
不过三日,陈熙雅便将林萍调教的百依百顺。
及至三朝回门,林萍眉宇间犹带着三分娇媚,异常懂事的对越氏道,“先时我不懂事,惹得大哥大嫂不悦,我给大哥大嫂赔礼了。”说着起身,深深的福身下去。
越氏忙扶她起来,道,“妹妹这是哪里话。今天是三朝回门,我吩咐厨下做了妹妹喜欢的菜。”
“多谢大嫂。”林萍含笑,再不是先时那冰冷孤傲的模样,活泛许多不说,也格外的会做人了。越氏心下暗暗称奇。
就是在前院儿,林翊也是开了眼界。
陈熙雅一进书院便给林翊跪下了,沉声道,“此次前来,不只是为了陪萍儿归家,更是为了向大哥请罪。”
“先时家妹于府中举行花宴,我偶然见到萍儿品貌,便生了邪念,曾私下勾引于她。这都是我的过错,她一个小女孩儿,天真率性,只知随心而为。”陈熙雅眼中带出一分沉痛,道,“萍儿执意嫁我,令大哥生气,追根溯源,皆是我之过错,请大哥责备我。”
林翊道,“你起来。”
陈熙雅也没死赖在地上,起身后又深深一揖,“大哥要打要罚,我绝无二话。只求大哥不要生我与萍儿的气,我们有不对的地方,大哥尽管训斥指点。我们知错,定会改正的。”
蠢货林萍竟然嫁了这样的一个男人。林翊面无异色,一指椅子,温声道,“坐下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圣诞发的,结果出去玩儿,没写成……
☆、55晋江原创发表
陈熙雅对岳家的喜欢绝对超过对林萍的喜欢,对大小舅子都极亲近,又见了住在林家的许念,陈熙雅更是热络,一口一个念儿,听的林靖心下暗翻白眼。
陈熙雅一个劲儿的套近乎,林靖给他烦的两耳流油,忽就一阵剧咳,直咳的面色发白、气息虚弱,眼看就要翻白眼儿了。林翊连忙道,“快,送靖儿回去,请舒大夫过去。”
许念也是一脸着急,道,“大舅,我去瞧着小舅。”
林靖、许念这舅甥二人撒腿遁了。林翊心知林靖作怪,只是在陈熙雅面前,也不能拆穿林靖,反是面露忧色,帮林靖把戏唱全,叹口气,“妹夫莫怪,靖儿身子不大好。”
陈熙雅关切的问,“靖弟这病,是何缘故?我虽少来帝都,也听说过靖弟似乎身子骨儿不大结实。”他倒没怀疑林靖装病,林靖病的名气十足。当初选太子伴读时,林靖便因身子不好放弃了伴读之位。再者,先时林靖养在林太后宫中,那真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病的天下皆知。
如今这没说两句话,林靖忽然不行了,陈熙雅并未多想,反是关切的问了两句。
林翊叹道,“靖儿是胎中不足,每日吃的药比用的饭还要多。无妨,我府中有常留的大夫,正在为他调理身子。大夫说了,调理个十来年,便无妨了。”
“那就好。”陈熙雅心内咋舌,调理十来年?据说这位四公子从出娘胎就开始调理了,现在还是这么一幅娇弱模样,能不能活十来年还得两说呢?不然,怎么倒拱手将太子伴读之位让给旁支了呢?
林翊似在给自家弟弟描补,道,“靖儿虽是身子骨差些,才智却是子弟中佼佼。”
陈熙雅其实有些了解林翊的性子,林翊是个稳重谦逊的人,自己有十分好,只说七分的人。此时,却这样盛赞个奶娃娃,陈熙雅心内却不以为然。
一时,酒席摆好,林翊请陈熙雅入席吃酒。还顺道吩咐,“去靖儿院里看看,舒大夫怎么说,一会儿来回我。”
陈熙雅道,“我们府里收着两株五百年的老参,等回去后,我差人给靖弟送来,滋补滋补。”
“这倒不必。”林翊道,“靖儿年纪小,这些药性极强的补药,不敢给他用。以前他小时候用过一次,御医就说了,二十年之内不可再用。便是日后用,也要斟酌再斟酌。”
舅婿四人说了些话,林翊一句都未提林萍,便是林飒偶然说一句夫妻好好过日子的话,林翊皆面无表情,倒叫陈熙雅隐隐担忧。
晚上,林靖对林翊道,“二姐嫁了陈熙雅,倒是天生一对。”一个赛一个的虚伪。
林翊瞪眼,“不许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林靖嘟嘟嘴巴,鼓起包子脸,道,“说不定,前金陵世子的房内事,就是陈八挑唆的呢。”
林翊道,“闭嘴!”
林靖撅两下嘴巴,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声音从被子下面传来,闷闷地,“我要睡啦,大哥哥。”
林翊把林靖的小头从被子里扒出来,说他,“你看念儿,还在灯下用功呢。”
“我也在心里用功啊。只不过是大哥哥看不到罢了。”林靖巧言辩白,伸出小嫩胳膊去摸林翊刚刚留起的短须。
林翊抓住他小手,道,“天冷,你躺就好生躺呢。”
林靖好奇的问,“大哥哥,我什么时候能长出胡子啊?”
林靖往日都是一幅小大人模样,如今忽发童言稚语,林翊心下颇觉好笑,道,“等你像我这么高的时候就能长出胡子了。”
“还得这么久啊。”林靖向来缺乏耐心,很是苦恼的叹了口气,清亮的眼珠微转,林靖道,“其实,大哥哥,你还是不留胡子好看,留胡须显得老了。”
林翊笑,林靖又问,“大哥哥,你给小侄儿取了名子没?”
林靖道,“还不知是男是女呢?”
“肯定是小侄儿。”林靖笃定。
林翊道,“若是男孩儿,按理应该是往水字旁上取名了。”
林靖扬起小眉毛,“那不对啊,大姐姐的名子叫林淳,就是水字旁了。”
林翊无所谓地,“排行又不用算上姐妹。”
这重男轻女的……林靖说,“所以,要是大嫂嫂生了侄女,随便取个名儿就行啦。”
“那也不是随便取的。”林翊为自己分辩一句,这年头儿,重男轻女是普遍现象,但是,女儿也不是拿来随便对待的。尤其看到林萍之后,林翊当真觉着,便是女孩儿,也得妥善管教才好。
林靖问,“大哥哥,金陵王快回金陵了没?”
“这都在帝都快住两年了,金陵王肯定是想回去的,不过,世子之位尚没确定,金陵王即便走,也走的不安心。”
“陈熙雅没跟大哥提世子的事么?”
林翊摇一摇头,“他纵使提了,我也不会应。”陈熙雅自己勾搭林萍到手,不过,林萍对于林公府而言真的不是很有价值。若不是顾忌林飒,林翊随她去死也不可能把她嫁入金陵王府。哪怕如今林萍要死要活的嫁了,林翊也愿意面子上应付一下这对夫妇。不过,就内心而言,别说林萍是庶出,即使林萍是林翊的亲妹妹,林翊也不可能为她插手宗室世子之位的。
林靖道,“看来,短时间内,金陵王世子之位难定。原本金陵王的嫡长孙去给太子殿下为伴读,现在恐怕也去不得了。”
林翊道,“长沙王趁机将嫡孙送进宫里。”
看来这次,金陵王真是亏死了。林靖说,“宫人甄氏如何呢?”
林翊低斥,“后宫之事,可不敢随便打听。”过半晌,方低声道,“据说甄氏很得陛下喜欢,已经又有身孕了。”
林靖抓抓头发,“看来那个金陵李知府干不长了。”
“不一定。”林翊点林靖眉心一记,“你莫要忘了,甄大人能从金陵知府升至帝都府尹,托的就是现金陵知府的光。若是真把李知府打落尘埃,甄大人就成了笑话!”
林靖素来一点就通,唉声叹气,“原本我想着这两年不见陛下给甄位复位,真以为他……”后面俩字没说出来便给林翊一巴掌拍了回去,林靖揉揉屁股,很怀疑大哥哥怎么隔着被子也能拍准他屁股的?还拍的这么疼。
昭德帝越来越歪,林靖实在不想提他。
倒是陈熙雅林萍夫妇回府时,正遇到陈熙雅的七哥与老婆甄氏自荣公府回家,兄弟两个争世子之世争的几欲翻脸,如今又碰到一处,皮笑肉不笑的寒喧几句,便各回各屋了。
陈家兄弟斗成乌眼鸡,林萍与甄氏也好不到哪儿去,两家人早就不对眼,接着二女出嫁前那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甄家完败不说,就是甄氏嫁过来,老公脸上总有几分不自在。夫妻两个实在比不得陈熙雅林萍恩爱甜蜜。
甄氏单独遇着林萍,总要刺林萍几句,如今日,甄氏笑道,“听说八弟房中有几个很受宠爱的丫头,弟妹见过了?”
林萍摆出淡漠脸色,睬都没睬甄氏,直接当甄氏是空气,带着丫头扬着下巴离开。
甄氏气的……
林靖向来视林萍为无脑象征,其实林靖不知道的是,林萍的智商,在对付某些人时,还是十分够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小更~
☆、56晋江原创发表
林小四舌战唐学士
在给两个儿子举行完大婚之后,滞留帝都长达两年的金陵王请旨返回封地金陵。昭德帝挽留不成,只得允了。
走了金陵王,越氏都松了口气。不为别的,实不知陈熙雅有何不得了的本事,竟将林萍调教的仿佛变了个人一般,三天两头儿的回娘家与兄嫂联络感情。越氏如今身怀六甲,年尾年头的产期,且还有家事要理,实在没精力应付小姑子。
但,出嫁的小姑子兴冲冲的回娘家,总不能打将出去。至于断绝关系一类的狠话,也就说说罢了,林萍就死皮赖脸的回来,谁也不能堵着大门儿不让她进。
林萍总这样往娘家跑,越氏疲惫的同时,又有一些心软。倒是林翊,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直待林萍要跟着丈夫去金陵了,越氏原本想备些礼给小姑子带去的,林翊硬是不允。
林翊有言在先,“她自己死活要嫁,好坏由她自己去。”
在林家,除了林靖,谁敢不听林翊的?
而林靖,对林萍更是平平之后又平平,哪里会去帮着林萍说话呢?倒是林飒不想妹妹走的没面子,用私房置办了份礼物,悄悄的令人给林萍送了去。
林靖对林翊道,“我看宗室中有一人相当了不得啊。”
竟然有能叫林靖说“了不得”的人,林翊洗耳恭听。
林靖说的人,林翊早认得,林靖道,“大哥哥,这个陈柒宝是个人物啊。”如今陈柒宝来帝都已有三个月,他不知疲倦的做着同一件事,每日去跑宗人府。哪怕没银子疏通,没熟人打点,陈柒宝仍执拗的每日去跑宗人府“救父”。
而且,据林靖观察,陈柒宝还准备继续干下去。
林靖对于有毅力的人向来佩服,这个陈柒宝,尽管现在还是宗室无名小卒,若是他能将这事儿干上三年,日后说不定真就是个人物。但是,林靖就看陈柒宝不大顺眼。
他不喜欢陈柒宝。
林靖不喜欢的人,其实有许多人喜欢,譬如唐赢。
唐赢与林翊一道去了趟襄阳城处理襄阳王府的事务,之后便渐渐的开始熟悉起来,交情不错。若有空闲,唐赢倒是喜欢来林府坐坐,尤其喜欢与舒静韵聊天。
唐赢是个很有理想的人,谈论他的理想的时候,并不惧人旁听。陈柒宝每日“朝扣宗府门,暮随肥马尘”的出去跑宗人府,傍晚回来歇脚,正好听唐赢高谈阔论。林靖本身是个事儿爹,这又是他家,自然也要听。至于许念,向来是小舅到哪儿,他到哪儿。
跟着小舅有肉吃,这是许念的信念。
尽管为昭德帝所欣赏,唐赢到底年轻,身上有着年轻官员特有的锐气。唐赢道,“如今田地兼并越发严重,国家按人头取税,贫者愈贫,富者愈富,长此以往,财富聚于豪门世族之手,实非国之幸事!”
林靖真想问侯唐赢的祖宗,他们林家自太祖皇帝时就跟着发家致富奔小康了,多年积累下来,绝对是属于豪门世族一系。泥玛唐赢,端着豪门世族的茶来骂豪门世族,你是上赶着来找扁的?真不是个东西哩!
陈柒宝对唐赢之高谈阔论连连点头,道,“我也觉着唐大人说的有道理。许多人愿意投奔豪门为奴,亦不愿为平民,皆因平民纳税太重。年景好时尚有余力活口,一旦遇着天灾,田亩的税尚且无着落,哪里有粮活口?而且,若交不上田亩税,便是有罪的,这样一样,平民宁可逃离当地,成为流民,也省得入罪成为罪民。”说这些话,不然陈柒宝是真心赞同,还是在捧唐赢臭脚。林靖向来心里阴暗,喜欢往坏处琢磨人,何况他又不喜欢陈柒宝,故有此一腹诽。
林靖问道,“平民有平民的苦处,唐大人如此愤慨,可有解救平民的法子。”
唐赢一笑,“我非但有解救平民的法子,还有富裕国库的办法。”
林靖有些好奇,却没有去问,唐赢反问,“林四公子不想知道么?”
林靖端起面前热喷喷香喷喷的杏仁茶喝了一口,然后,将杏仁茶往桌子中间一放,道,“这杯杏仁茶就好比国家的财富。”
“皇家喝一口,宗室喝一口,世家豪门喝一口,朝中官员喝一口,余下的,才是平民百姓的份。”林靖看向唐赢,“这杯杏仁茶,自然是香的。但是,整体是有数的,不多不少只有这么一杯。不论哪个多喝一口,余者分的就要少。大人想还富于国、还富于民,是从谁手里来还呢?”
“天下改革,说的简单,执行起来并不容易。改革,在我看来,其实就是把别人手里的东西抢来重新分配而已。”林靖的眼睛让人有一种锐利的刺痛,他问唐赢,“唐大人,如果有人要抢别人的东西,无关紧要的,别人可以给。但是,事关身家性命,给不了的,只能以命相搏了。”
“天下事,真正能分对与错的很少,只是立场问题。”林靖道,“唐大人,你有信心改变整个世间吗?能改善平民的生活,当然很好,便是豪门,其实也没人愿意看到平民过着寒苦的生活。”
“那种‘天下为公,是为大同’的话,已经说了上千年,接下来,或许还要说上几千年。”林靖脸上没有半分孩童的天真,道,“人生而不会平等,高下尊卑还会存在。我看到的所有的改革,都只是一批旧的豪门世族陨落,从而再重新形成新的一批豪门世族而已。难道,新的豪门世族,便不是豪门世族了吗?哪个豪门世族不是祖上起于微末呢?”
“但是,你看到世间如同蝼蚁般的平民百姓了吗?不论是新世家还是旧世家,不论新豪门还是旧豪门,百姓永远是这样卑微贫寒的进行着一生。”林靖淡淡道,“唐大人,有句诗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何其恰如其分。”
“唐大人,你虽然有改变天下的雄心,不过,恕我直言,天时、地利、人和,你一样不占。”只凭帝王的信任就能改革了吗?除非遇到真正明君,虽千万人,而吾独往矣。若没有这样的气魄,最好不要随便提改革二字!在林靖看来,昭德帝并不具备这样的气魄。唐赢若只想倚靠昭德帝来进行天下改革,这就好比将房子建立在沙滩上,实在太不可靠了。
唐赢身国当朝一品大学士、户部尚书,自然不会被林靖一个黄口小儿问的哑口无言。唐赢还是颇有风度,微微笑道,“常听人说林家四公子聪明颖慧,如今看来,外面的说法实在辱没了四公子的才干。”
“不过,四公子年纪尚小,并不清楚朝中事。”唐赢道,“你说改革是新的豪门取代旧的豪门,新的世家取代旧的世家,在四公子看来,似乎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只是,不知公子有没有想过,即便如此,为何朝中还会有改革。”
“改革并非是公子所指的那种惊天动地的改变,公子难道没有想过,譬如今年春闱,除了座师之外,监考增加至50人,这同样是改革,只因在小处,许多人看不到罢了。其实国家无时不刻不处于改革之中,只是有些变化微小,无人所觉而已。”唐赢道,“即使如公子口中的那种改革,历朝历代亦不在少数。一国有如一人,人会生病,国家自然也是如此。不然,要臣子何用?”
“我看到了世间如同蝼蚁般的平民百姓,哪怕他们终其一生都是卑微如尘土,但是,在我看来,做盛世尘土,还是做末世尘土,滋味儿还是不一样的。”唐赢温声道,“我年长公子些许岁月,昔年游历之时,我见过金陵大旱之时,田里庄稼颗粒无收,人饿的不成人形。不瞒公子,我当时只看了一眼,就将当天吃的饭尽数吐了出来。”
“那种情景,你看了,不会产生怜悯,你会觉着恶心。不是对这些饥饿百姓觉着恶心,是贫穷饥饿让人恶心。”唐赢眉间浮现一抹悲悯,道,“我也算读过一些诗书的人,那时才真正明白,‘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的意思。现在世道还未变,但,若无改革,这世道究竟还能维持多久,就没人说的清楚了。”
“你觉着百姓渺小么?唐太宗都说,百姓如水,君如舟。当把所有卑微如蝼蚁的百姓都赶到一处去撼大树时,可悲的并不是蝼蚁,而是那棵树。”唐赢淡淡道,“我要改革,并不是要扶植一批新的世家豪门来取代旧的世家豪门。我想的,是为天下百姓找一条生路,一条能好好生活的路。”
“我希望的是,一个人,哪怕他出身卑微如蝼蚁,哪怕他终生都是默默无闻,我都希望,人,能活的像个人。”
“我念了许多年的书,四公子,你觉着,这世上,谁的利益是与皇室一致的呢?”唐赢并未希冀得到林靖的回答,他望向桌间已然冷却的杏仁茶,“其实,与皇室利益一致的人,不是宗亲、不是世族、亦非豪门,更不是那满朝大员。真正与皇室利益一致的人,便是百姓。”
“只要填饱肚子,没有哪个百姓会去造反。若百姓一旦造反,宗亲、世族、豪门、甚至官员,都可以改侍新主。但,没有哪个皇族,在改朝换代时可以保得平安。”唐赢的声音犹是温暖的,“百姓安,则皇朝安。百姓不安,则皇朝不安。”
“你说我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具备,其实,这话错了。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不希望他们的百姓好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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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很喜欢过节。c
啥节都喜欢,除了清明节。
倒不是喜欢吃节下的美食,林靖单就喜欢节下的热闹,他喜欢人多。
上元节是重大节日,不但自己家里过,那是举国同贺。每逢这一日,尽管无官无爵,林靖都会跟着大嫂进宫,陪姑母林太后过节。
早林靖在宫里时就是如此,出了宫,依旧如此。林太后这样安排,一个林靖,无伤大雅,昭德帝也无所畏。反正,昭德帝一直刻意避免皇子与林太后过从甚密,有个林靖摆在林太后跟前讨林太后开心,亦省去许多是非。
林靖每次进宫,慈恩宫的厨子就得打起一千个精神来,无他,林靖有一条非常厉害的舌头,厨子不打起一千个精神做出的饭菜,他是要挑毛病的。而被林靖挑出毛病的厨子,其结局,不提也罢。
林太后早命人备了各样口味儿的元宵,林靖随着大嫂越氏一到,林太后便单令人将林靖带到跟前说话儿。
其实,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看林靖长的越发精神伶俐,林太后十分欣慰,觉着叫林靖出宫回府是对的,又令人端来煮好元宵给他吃。到了正宴上,从来不是吃东西的场合。
林靖笑眯眯的一脸欢喜,悄悄的告诉姑母,“晚上说好了,大哥哥带我去灯市上看灯。”这是一早就约定好的,只要过年时侯林靖不生病,林翊就带着他去看灯。过年这些日子,林靖十分注意身体健康,一直都平平安安的,药都没有吃。
林太后向来疼爱侄子,林靖自幼于她膝前养大,感情更是非同一般,乐得见他们兄弟感情融洽,笑,“一年就这一天,去。记得穿暖和些,别着凉。”
“姑母,我已经两个月没生病了。大哥哥还说,只要我坚持三个月不生病,就能去庄子上骑马。”说到这个,林靖就喜滋滋的。他脾气是出了名的坏,说句老实话,他自会吃奶起就吃药,能有现在的脾气,已经不错了。身体渐渐的好起来,许多以前只能干看着的事情,自己也能干了。林靖心情非常好。
林太后含笑摸摸林靖的大头,林靖眼睛弯成月牙,挑一挑两条淡淡的眉毛,亲昵地拉着姑母的手,“等我明天进宫,跟姑母说灯市上的热闹听。”
“好啊。”
宫内宴会结束的并不晚,诸人感受到君王的恩德,便足够了。
林翊叮嘱妻子几句,令越氏先回去,林翊带着林靖转路去灯市。在灯市的街口就得下车,依灯市的热闹,车马什么的,是绝对进不去的。
尽管长于宫闱,回家也一年的时光,林靖身子不佳,鲜少出门,平生头一遭见到这许多人,惊叹的哇哇叫了好几声,一手被林翊紧紧的握在手里,一面扭着小身子东张西望,不停的说,“大哥哥,好热闹好多人啊!”
林翊皱眉低斥,“小声些,跟土包子似的。”
竟然被骂土包子,林靖翘着小嘴巴辩驳,“是人很多啊!而且,好热闹啊!”转眼又高兴起来。
宫中府里多少精致的花灯,林靖均不放在眼里,指着灯市上挂起的花灯赞个没完没了,还跑过去挑花样要买。林翊一把将他拽回来,沉着脸道,“林小四,你再乱钻乱跳,现在就回去!”
林靖斜愣个眼翻林翊,撅着嘴道,“那大哥哥也快点儿!又不是老头子,逛个灯市还慢吞吞的!我要买好些东西的!”
林翊握住林靖小小软软的手,道,“买什么?”
“那个兔子灯!”
林翊要奴才去买,林靖死活不依,扭着身子跺脚,满嘴嚷嚷,“他们挑的不仔细!我才不要!”
正月十五大节下,实在不兴打孩子,林翊瞪林靖一眼,抬脚带他过去。
林靖立刻转怒为喜,嘴里甜言蜜语的哄林翊,“大哥哥,你是真心疼我啊。我最喜欢大哥哥了。”
到了近前,人家花灯都挂的高,林靖个子矮矮,脖子伸的老长也看不真切。他拍拍大哥哥的腰,央求,“大哥哥,你抱我高些,我看看买什么样的?”
林翊俯身抱他起来。
林靖把人家花灯挑了个遍,这个上色不好,那个手工不佳,挑了一大堆毛病,讨价还价的买了三个灯,叫奴才给他拿着。他自己死活说腿疼,要林翊抱着他逛。林翊最会治腿疼,道,“腿疼就回家,别逛了。”
林靖两手抱着林翊的腰,死活是不肯走了,叫着,“大哥哥就抱我走嘛,我真腿疼,脚民疼。不信我脱鞋给大哥哥瞧,脚上肯定起泡了。”
林翊并不是惯孩子的脾性,不过,他要面子,觉着林靖这样,实在丢人,只得抱了他走,还不忘训斥林靖,“你这样,以后别想我带你出来了。”
林靖被林翊抱的不大舒服,还挑剔,“大哥哥,你轻点儿,勒死了。呐,这只手臂这样弯着放,不要动,对,就这样,我这样坐着好了。连抱孩子都不会,哼,也就我不嫌你。”
林翊脸黑下来,林靖方识趣的闭嘴。
林靖在林翊怀里,更加觉着得意了,遂,大呼小叫、没完没了。
林翊儿女都没有半个,唯一养孩子的经验,就是对着刁钻古怪的林靖了,耳边不时响起林靖稚气的尖叫与指挥,林翊给烦的耳朵里流油儿。更过分的是,林靖觉着给林翊抱着不过瘾不威风,还得寸进尺的想叫林翊给他骑脖子。
林翊给了林靖屁股两下子,就要带他回府。林靖抽嗒两下,委屈无比地撅着嘴巴说,“不抱就不抱,不骑就不骑,以为我稀罕!我还要逛会儿!大哥哥也不要太过分!”
管事做和事佬劝林翊,“四老爷年纪小,鲜少出来,觉着新奇也是有的,老爷多疼四老爷些,再逛逛。”又跟林靖说,“四老爷不嫌弃,奴才驼着四老爷。”
“我才不要你驼呢。”林靖气咻咻地,若是想要奴才驼,早叫奴才驼了,他就是想要大哥哥驼嘛。关小二的哥哥就会驼关小二!他才不要输给关小二!
林翊不理会他,也不再抱他了,林靖自己赌着气,小脑袋扬的高高的一路自己看花灯。大哥哥不理会他,他还不理会大哥哥呢!他也不叫大哥哥牵着他的手了!
林靖是个不缺心机手段的人,哪怕年不过七岁,他那满肚子心眼儿,也够使的。
灯市上人本就多,林靖七拐八绕的,一时不留意,林翊一行就失了林靖的踪影。林靖当即急出了一脑门子冷汗,急命仆下在附近寻找。
上元节热闹归热闹,也是普天同庆的重大节日,但,越是这样的节下,丢孩子便是常规事件。林翊险些没急去半条命,眼瞅着就要去报官了,还是守车的奴才找了来,恭声禀道,“四老爷说与老爷走散了,四老爷刚找着奴才们,叫奴才们过来跟老爷说一声,他好着呢,请老爷不要担心。四老爷说天晚了,还请老爷一并回府。”其实,他们也奇怪,四老爷小小的一个,怎么找到他们的车辆,还叫他们来找大老爷!
林翊给林靖气的眼前发黑,带着仆从去了车辆处,林靖正在笼了银霜炭的车里,身上裹着香香软软的锦被,睡的四脚朝天、口水横流。
第一次的上元节之行给林靖留下了难以抹灭的深刻印象,他深深的觉着,大哥哥是个冷酷的家伙。
明明他已经睡着了,而且,那天他出门穿了许多衣裳,大毛衣裳、皮帽子、毛围巾、毛耳朵围的鼓鼓囊囊似个毛球儿。林翊更是把他下半身扒个精光,车里就揍他个半死。
早在林翊扒他棉裤的时候,林靖就醒了,他拼尽力气也没能保住自己的小棉裤。接着,林靖也没能保住自己的小屁股。
在成年之前,林靖都拒绝回忆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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