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忱手指轻叩着桌案轻飘飘瞥了她一眼,琯夷胆颤心惊的瑟缩了一下:“我不要衣服了,你也不能要我的命。”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你不会杀我?”
他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琯夷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衣角:“我还没有出宫嫁人呢,我还不想死,你知道我活得多么艰难吗?我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挨打,爹不疼娘不爱,长得还这么丑……”
她说着说着心下委屈酸楚,感觉自己着实可怜,抽泣道:“我好可怜啊,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对我好我还那么努力的活着。”
攥着他袍角的手太过用力,手背冻疮龟裂,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背缓缓蔓延至掌心,滴在紫袍上绽出朵朵红梅,李成忱冷然道:“脑子里整天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
“你不感觉我十分可怜吗?”
“不可怜。”他握着茶杯的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眼睛中隐匿着琯夷看不明白的情绪。
她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她是在求他不要杀她的,不可怜?还是要她的命啊!
“公公,你留着我的小命,我伺候你一辈子,我很省心的,也很好养活……”
“一辈子?不出宫了?”
“我……”笨死了,说话不经大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她做梦都想离开皇宫,深宫寂寥岁月悠悠一辈子太过遥远,走一步算一步先应付眼前再说,脸颊犹带泪珠对他抛了一个自认为的媚眼,“公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起来!”
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琯夷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讨好道:“我给你捏捏肩膀,或者捶捶背?”
他摆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安然站在原地她方才看清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背,瞄了一眼他衣角的血迹不觉往后退了一步惊恐道:“我不是故意的。”
李成忱起身走到书架旁拿来一个雕花木盒,放在桌案上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不同颜色的瓶瓶罐罐,侧旁的小格子里卷着洁净的棉布:“自己包一下。”
“给我的?我……我……”她受宠若惊的望向他我我我了半天才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用哪个。”
他伸手把一个长颈白瓷瓶放在她面前,漠然走到床榻旁脱下了外面的紫袍,余光瞥到她把白色粉末倒在伤患处,洁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额头上渗出细细的冷汗,并未嚷疼也并未流泪。
咬着棉布草草包了一下,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一个太过危险,还是不要实施的好,前两个是她的必胜法宝,蓦然看到不慎滴落在袖口的血迹琯夷心疼的直跺脚:“我的新衣服就这样被我糟蹋了。”
“一件衣服罢了。”
“我小时候一直想穿新衣服,可我家里很穷,一件衣服可以穿好几年,补丁摞补丁直到它实在小的不能再穿,八岁那年我被送到青楼做了五年杂役,自己偷偷攒了一吊钱,逃出来的那一天我就想着一定要给自己买件新衣服。”
她的两只手包的像两个粽子,吐了吐舌头傻笑道:“我在裁缝铺里看到一件顶漂亮的衣裙,上面绣着我最喜欢的红茶花。那年冬天特别冷,就像现在,但我看着自己的衣裳还能穿就没舍得买,给弟弟买了一顶虎头帽,一套棉衣,一双他心心念念许久的小靴子,他可开心了呢。”
“没有哪家父母会愿意把女儿送去青楼那种地方的。”
“弟弟病了没钱看病,长大些又要送他上私塾,那里挣钱比较多。”
李成忱微微侧目,那双眼睛干净纯粹的让他心烦,他不知她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她是明白的,不然为何要逃:“你怎么进的宫?”
“地主家的女儿被选进宫当宫女,他们给了我家一笔钱让我代替她进宫。”
乡绅大户衣食无忧,疼惜女儿的自是没有必要把她送入宫中受苦,本也没人会去寻根问底,打点一下也便蒙混过去了,她托腮良久没有听到回音:“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依旧没有回话,她蹑手捏脚走到床榻旁发现他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帮他掖了掖被角正欲离开时他翻了一个身淡淡道:“有些话到我这儿便止了!”
“哦。”
铺开褶裙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往火炉旁凑了凑,颠三倒四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大概因为他长得好看,她特别愿意同他讲话,虽然大多时候他看起来懒得搭理她,是不是她以后就安然无恙了?还好还好,她的小命暂时保住了。
次日天还未亮,李成忱望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出神,门吱啦一声响了,琯夷冻得牙齿咯咯作响搓着手呵了一口气:“公公,你醒了。”
小松子照常端来热水伺候李成忱梳洗:“公公,外头起风了,你多添件衣裳。”
李成忱穿好衣服,束了腰带,用帕子擦着手问道:“怎么不回浣衣坊?”
“总要给你打声招呼。”
“琯夷姑娘一早起来就给公公洗衣服去了。”小松子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并一叠包子摆在桌上道,“昨晚晚膳未用,公公吃点东西再去腾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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