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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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站在殿外怔怔了片刻,见宫女们鱼贯而出,敛着衣袖、垂着眉眼直朝库房而去,他只觉一切充满了不切合实际的荒诞,不可置信道:“首饰?胭脂?衣裳?璇儿,你这个时候最关心的应该是这些吗?”

他面色沉凝,语气幽重,一下便将楚璇问住了,她拢着身上的披风,茫然了少顷,反问:“那我应该关心什么?”

萧逸感觉到体内一股邪火直冲向脑子,又轰然炸开,震颤得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了。

仿若一出大戏和着婉转悠扬的鼓点热闹开场,未演到好处,却已惨淡落幕,只剩下一地冷却凄凉的荒芜。

他觉得伤心,一腔的痴情衷肠却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他的独角戏,对方浑然未觉,也满不在乎。

大约是皇帝陛下脸上的神情太过落寞忧伤,高显仁终于看不下去,暂且将那十几根钗和他自个儿的性命安危抛诸脑后,凑到楚璇身前,低声提醒:“娘娘,你不应当稍稍挽留一下陛下吗?你们到底有着多年的感情,您稍稍挽留一下,没准儿就没有什么宸妃和昭仪了……”

楚璇垂眸思索了一阵儿,坚定地摇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挽留是没有用的,既然陛下要变心,那就让他变,我还是守住我自己的珠宝首饰比较实在。”

高显仁半张了口,有些发蒙,半天才反应过来,端着拂尘小碎步奔向萧逸,严正道:“陛下,您是天子,只要您愿意,这天下的芳草花朵全由着您摘,何必非要在一朵没心的花身上耗着!不值当的,您至尊至贵,不应当总是把自己一颗心送上去让人家践踏。”

话音刚落,那随同楚璇探亲的林内官弓着腰进来了,他一瞧当前这安静诡异的场景,不禁错愕,朝萧逸揖过礼,悄悄靠近楚璇,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娘娘,方才你听说了那六名宫女被送回祈康殿,不是挺高兴的吗?这又是怎么了?”

萧逸:……

高显仁:……

楚璇唇角略微抽搐,拼命克制住将要破功大笑的冲动,在那主仆二人直勾勾的注视下半侧了身,揉着额角,清了清嗓子:“那个……我现下也没不高兴啊,我就是……啊!”她一声娇嗔,忙快步上前勾住抬腿要走的萧逸,抱住他的胳膊晃晃悠悠,腻声道:“陛下,小舅舅……我就是跟您开个玩笑,别生气。”

萧逸冷着张脸,把胳膊抽出来,依旧要走。

楚璇像是颗快要化了的桂花糖,黏糊糊地又贴在了他身上,仰起头,可怜巴巴道:“我昨夜一宿都没睡好,今早起来头疼得厉害。”

紧随君侧的高大内官眼睁睁看着陛下那两弯紧绷的剑眉缓缓舒展开,慢慢的拢起了饱含怜惜的弧度,垂眸看向怀中的温软美人,俊秀的容颜上似浮了层暖光,方才被戏耍的恼羞成怒已在不知不觉间荡然无存。

高显仁听到自己的心间传来一声绵长且忧郁的叹息:冷脸好歹多撑一会儿啊,这么好哄,将来非让人家拿捏得紧紧的。

哀叹尚未落地,耳边已传来皇帝陛下三分强撑冷淡、七分深切挂怀的询问:“怎么睡不好?梁王府的人慢待你了?”

“这倒不是。”楚璇歪头靠在他的臂弯里,呢喃:“我想您了,好像在宫里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一旦离开了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难过,又不知从何说起。”

萧逸抬手想抚一抚她略显松散的发髻,手堪堪停在髻上一寸,顿住,含着些许怨气道:“那你还不快些回来,竟还在王府里住了一宿,当真是对朕这般放心么?”

“不放心啊。”楚璇仰起头,认真道:“我睡不着一大半就是因为这事,想想那些宫女各个貌美如花,搁在我殿里,我又不能近前看着,就觉寝不安寝,食也无味。”

萧逸听得心里暖融融的,唇角不禁上扬,但随即想起了方才那场闹剧,心中又不免有些怅然。

他就是想看她为他吃醋,在意他的模样,就算她早已知道了内敌已除,再无近忧,哪怕做个吃醋的样子呢。

他绞尽脑汁想了一出戏,是希望能引着她跟自己腻歪腻歪,温柔缠绵一番,不是要她无比自然娴熟地接下戏,再手段老练地反把他耍了一遭……

想到这儿,虽然怀中美人温软生香,但还是有种受了冷落、被委屈着的感觉。

楚璇紧凝着萧逸的脸,眼见那俊逸清秀的脸由阴转晴,再由晴转至愁云郁郁,不禁茫然: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明明是他先要演戏的,自己就舍命陪君子跟他演了那么一出。多么清新自然、不漏痕迹的表演啊,若她不是长久周旋于他和梁王之间,练就了一身曲意逢迎的好本领,还演不了这么恰到好处呢。

像她这么善解人意又一身本领的女人,跟动不动就要犯戏瘾的皇帝陛下简直是绝配,他为什么还不高兴啊?

楚璇百思不得其解,最终无奈地挠了挠头,抬起阔袖轻掩住周遭的视线,踮起脚在萧逸侧颊印下一吻,柔声道:“思弈,我们回殿里坐,外边有点冷。”

萧逸饶是别扭着,还是握住了楚璇的手,跟着她进了殿。

殿里已少炭烘着熏笼,一点点冲淡着晚秋天的渐浓凉意,坐一阵儿就穿不住厚重甸甸的外裳。

楚璇十分利落地脱下披风,再脱外裳,只穿雪缎抹胸素裙和窄袖轻纱,把披帛挂在了衣架上,回来十分自然地要去脱萧逸的衣裳。

萧逸正提了笔在笔觇上反复点碾,似乎在琢磨着事情,忽见一双白晃晃的手探向自己的衣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扑开,拢住衣襟,颇为警惕地看向身侧。

楚璇:……

她将要开口解释,高显仁端着热茶低头耷眉地进来,吁叹道:“娘娘,陛下这几日为朝政烦忧,也没有睡好,您别折腾他了。”

楚璇:……

她揉捏了一下眉梢,在四道诡异复杂的视线里艰难开口:“殿里太热了,我怕陛下生汗出去被冷风一扑再着了凉,想给您脱外裳。”

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高显仁躬身把茶盏摆在萧逸的手边,心觉得有些蹊跷,好像自大病一场,贵妃娘娘就变了,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她灵巧聪颖,特别会看陛下的脸色,陛下高兴时她便撒娇装嗔地哄着,绝不败他的兴;陛下烦忧时她便安静乖顺地陪着,绝不招他厌。高显仁在一旁看着,起先觉得这是娇媚可人的解语花,玲珑剔透,不可多得。

可渐渐的,他就看明白了,她那看似体贴周到的举止下是隔江观火一般的疏离寡情。

她想着博君欢心,想要圣眷恩宠,但从来不会过多地去关心陛下这个人,说到底她就是对陛下没有感情,所以才在他烦恼忧愁时躲得远远的,生怕做了被殃及的池鱼。

譬如方才,陛下的脸色明显就是有心事,愁眉紧拢,若换做从前贵妃早就安安静静地躲去一边了,还会过来给陛下脱衣裳?还会担心他要着凉?想都不要想。

高显仁疑惑地看向变化甚是明显的贵妃娘娘,见她颇为尴尬地默了片刻,又将手探向了萧逸的衣襟,停在襟前一寸,诚恳道:“还是脱了,这种时节万一着了凉不容易好。”她咬了咬下唇,在萧逸那幽深的视线里艰难开口保证:“我只脱外裳,绝不脱里面的,我要是多碰您一下,您就把我推开。”

殿中又安静了下来。

但安静了没多时,萧逸弯唇悠然一笑,将手中笔搁回笔觇上,抬起了胳膊,干脆道:“脱。”

楚璇生怕他反悔,动作麻利地把他的外裳巴拉下来,手掌紧贴而过熨平整了,极仔细地挂到了木架上。

她站在木架边回头,见萧逸又提起笔就着墨反复蘸碾,他好像就是有这么个习惯,心里盛着事,或是有一时拆解不开的难题时,就爱这么出神发怔,可能脑子里在想对策。

楚璇这样琢磨着,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萧逸的身上。

褪去刺绣繁复的纁裳,他里面穿了一件黑色右衽深衣,衣襟贴着身收拢进腰腹里,很衬身材。

宽肩,窄腰,长腿。

再配上那么一张俊秀无双的脸,加上周身矜贵清雅、倾华出尘的气质……

绝色,人间绝色啊!

楚璇忍不住咽着口水,头虚靠在木架上,瞧着萧逸傻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她旁边的高显仁对着她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萧逸深思一番,提笔在奏疏上写了两行,随即合上放在一边,不经意地一抬头,正对上楚璇那憨憨的傻笑。

他歪头一忖,连忙低头翻看自己的衣衫,发现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又抬头看看楚璇,她把嘴边口水擦干净了,表情也正常了许多,只是一双眼睛依旧亮若繁星,闪熠熠、直勾勾地将他盯住。

萧逸冷静地与她对视片刻,又冷静地把视线收回来,手摸向案几底,摸出一面铜镜,表情十分凛正严肃地照向自己的脸。

脸上也没东西啊。

在这诡谲莫测的静谧里,萧逸放下铜镜,叹了口气,道:“璇儿,你说,你又算计朕什么了?你往朕的衣裳里放虫子了,还是往朕的茶里下药了?”

楚璇:……

她在这充满了无可奈何的询问里,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名严重的侮辱。

她不是这种人,她怎么可能这么坏!

他那么好看,又那么聪明,还是那么地疼她,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舍得算计他、捉弄他啊……

可是,萧逸投向她的视线里充满了狐疑,那如一把尖刃,削风破空地直刺过来。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楚璇无视萧逸的质疑,侧身趴在了木架上,虚弱幽然地叹息。

身边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衣缎摩挲的窸窣声,一张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反复试了好几遍,萧逸甚至还把手心贴在自己额头比对了下温度,末了,疑惑道:“不烧啊,怎么看上去好像傻了?”

高显仁鬼鬼祟祟地凑上来,神情凝重地低声建议:“是不是找御医来看一看?”

萧逸忖了忖,心道还是找御医来看看,刚想说话,被楚璇勾住了胳膊,她像只成了精的小兽,摇头晃脑地紧贴向他,声音绵软:“我没生病,小舅舅……”尾音转了十二道弯,宛如一根琴弦勾捏拨揉,弹出了低徊婉转万千情思粘黏纠缠的曲调。

萧逸看着她那漾着妩媚风情的勾翘眉梢,如开了灼灼桃花的粉面颊腮,以及那在自己掌心一下一下剐蹭的小指头,突然有些明白了。

她这是想勾引他。

可是,为什么啊?

刚从梁王府回来就要勾引他,难道梁王又给她灌**汤了?

不对啊,她从前也勾引过他,都是把撩拨人的分寸把握得恰当精妙,不会像现在似得,这么傻……

不过……萧逸伸手捧过她的脸,小脸蛋红彤彤的,还真挺可爱的。

楚璇在萧逸的掌心里眨巴了眨巴眼,看着他的手指骨修长,柔韧有力,一根根包裹着自己的脸,不禁心旌荡漾,想:可不可以亲一口啊?好想亲一口……

嘴唇轻轻嘟起,正以微不可见的速度悄悄贴向萧逸的手……

“陛下,侯尚书在宣室殿请求召见。”

门扇外传进内侍的声音,萧逸倏然放开了楚璇,那两瓣柔嫩的唇自然也落了空。

萧逸正声道:“备辇,朕这就回去。”

他回身抚了抚楚璇的脸颊,温声道:“前朝有事,朕晚上回来陪你用膳。”

楚璇神情落寞地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勾住他的臂弯,一直把他送出了寝殿。

但萧逸食言了。

大约刚过酉时,宣室殿那边来人了,说皇帝陛下还有些政务脱不开身,今晚恐怕过不来了。

楚璇失望万分,连晚膳都没让摆,直接换寝衣上床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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