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顾宴靠在椅子上,修长的腿随意搭着,手揉着眉心:“方才你说的,再详细说一遍。”
陈三坐在他对面,眼里也是蔫色:“哥,二皇子一行消失的这段日子都在小马坡修整,如今跟宫里禁军汇合,今夜便可入宫。而且我还打听到已经有威北王的人去递信了。先不说他与威北王两人是否会联手,就沈贵妃那个样子,最宝贝的儿子回来了,她不攒着官家立嗣才怪呢!”
顾宴颔首:“威北王恨我入骨,顾阳序也一直嫌我夺了官家宠爱,视我为眼中钉,这二人有着共同的利益与目标。。”
“所以啊。”陈三苦着脸,自己个喃喃:“好日子到头了……”
顾宴斜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陈三立马正形起来,他挠挠头:“那哥,咱们咋办啊?也不能干等着就任人宰割。”
顾宴摇头:“这二人若真想谋逆,是大事,需要借力。你想想,近期宫里有什么大事?”
陈三想了想:“呃……如今整个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官家对哥你重新器重,多加宠爱,不仅官复原职,还派了半月后安排行宫的大差事……”
陈三越说越缓,最后他眼睛一亮,意识到:“行宫?”
顾宴赞赏的看着陈三,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桌面,淡淡道:“不错,眼下行宫一途,便是最好的动机,远离了汴京的军守,路途中谁也不能保证遇到什么,且我负责本次出行,人祸也好,陷阱也好,刺杀也好,咱们还应提前筹划应对。”
陈三眉毛揪在一起:“关键是咱们得知道他在密谋些什么呀!”
顾宴自信一笑:“你方才不是说顾阳序带回来个女人么,听说还要立为侧妃,到时候满汴京皇宫贵戚都会去,威北王也不例外,如此顺理成章的见面机会,想必两人应该不会放弃。咱们就去吃他一桌席面,到时候见机行事,应该会探听出一二。”
陈三面露喜色:“成!”
议了许久,顾宴眼睛有些酸,他揉揉眉心,看着外面沉寂的夜色,思忖着。
陈三大咧咧拉着他:“哥,今晚凑合睡,明儿一早还得上朝呢,晚上回去你再惊着嫂子。”
顾宴想了想,淡淡“嗯”了声:“也好。”
第二日天边方露出鱼肚白,沈谣便醒了,圆润的水眸盯着头顶天青色的纱账,一时间出了神。
她睡不着。
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儿,沈谣坐起了身打算去洗漱,梳洗完她想出去走走,整日闷在永宁殿,她快要憋坏了。
阮姑送上了早膳,是很清淡的蔬菜粥,配着一笼屉肉包并两小碟咸菜。
“阮姑姑,吃完饭陪我在宫里走走。”沈谣咬了一口肉包,冲她温声道。
阮姑担心有人会冲撞到沈谣,有心拒绝,可又想到世子嘱咐她要多陪陪沈谣,别让她一个人闷着,便轻声应:“好,娘娘。”
吃过饭后,沈谣换了一身豆绿色百褶裙,外头罩着同色系的薄纱,她在妆奁里选了一只鸳鸯和合赤金簪子插到了发上,铜镜中的女子肌肤胜雪,明眸耀目,弯弯的柳叶眉更为整个人增添柔美之态,既不失少女的恬静,又多了一分贵女的温婉气质。
阮姑由衷赞美:“娘娘生的真是好看,尤其是一双眉眼,竟有几分像先夫人呢。”
沈谣站起身,阮姑扶着她的手,沈谣问道:“是阿宴的娘么?”
阮姑,说起顾宴的生母,她眼里有一丝怀念:“是,我们姑娘一生开心的时候不多,常年病着,眉也总是蹙着的,可饶是如此,也是难得一见的雪肤花貌,不然……不然也不会被官家。”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娘娘,奴婢多嘴了。”
提起绾月,沈谣也是好奇的,可她不欲多问,只笑笑:“无妨,咱们走。”
夏日里没有一丝风,出了永宁殿,沈谣便觉得空气仿佛凝固一样,像个套子,直闷的人喘不上气。
两人穿过抄手游廊,顺着影壁慢慢走着。阮姑贴心的替她介绍:“娘娘,前面不远处便是朝华宫,这会儿想必长公主也刚用了膳,咱们去打个招呼也好。”
沈谣远远望着那座华美的宫殿,脑海里顿时想起上次在长公主宫里闹的不愉快的事儿,林雅儿的陷害,程初礼的袒护,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她正想着,突然一道刺耳的声音映入耳帘,熟悉的很。
“呦!这不是二姐姐么,好久不见,姐姐真是越来越会打扮,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世子妃了呢。”
沈谣转过身,就看见不远处墁砖上走过来一黄杉罗裙的姑娘,那圆润的苹果脸,正是她的妹妹沈兰。
沈兰腰肢婀娜,扭阿扭的走过来,面上挂着嘲讽的笑,刚欲开口便被阮姑冷声训斥。
“哪冒出来阴阳怪气的姑娘,见到我们娘娘还不快行礼!”
沈兰如今攀附上二皇子,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哪经得住别人吓唬,她顿时讥笑:“娘娘?姐姐好大的威风呀,怎么说我也是你妹妹,这么久未见姐姐便要拿礼数压人么?这让妹妹还怎么叙旧。”
她靠近了几步,故意的笑着:“家里都很挂念姐姐呢,尤其是父亲,当初给姐姐安排的好姻缘,现在还时常念叨呢。”
说起这段姻缘沈兰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初全家铁了心要拿她抵祸,不成想那世子竟是个争气的,竟然还给沈谣挣得了诰命,她才十六岁啊,就已经是三品诰命加身了,何其荣耀,连父亲见了都是要行礼的。
沈兰是有些嫉妒在心里的。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还要装的很不在意,不然沈谣那个死丫头又要得意了。
沈谣心里一冷,当初父亲虚伪自私的把她推出沈府,那么明目张胆的偏袒,不知道有多伤她的心,现如今沈兰又拿出来念叨,是当她伤的不够深么?!
沈兰见沈谣面色僵着,笑的更得意了,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发髻上赤金海棠步摇:“姐姐,现在不是小时候了,可千万别偷偷在祠堂哭鼻子哦。”
小时候她们一起玩,闯了祸沈兰统统把错误推到沈谣身上,她只要哭一哭,跟父亲卖个好,父亲就什么都信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和大姐姐平安无事的吃饭睡觉去,而沈谣却要被罚跪祠堂。
沈兰小时候最喜欢的事就是偷偷去祠堂看沈谣哭,她哭的越伤心,她便越开心。
这个二姐姐就是家中的拖油瓶,没有小娘,也不是父亲亲生的,偏偏还生的那么美,连她一个女子都嫉妒沈谣的容貌,这种没权没势的下.贱.货,从来就只有被她欺负的份儿。
就算如今她夫君重得陛下欢心,那又如何,还不只是个旁系世子,那二皇子才是货真价实的皇子,官家的亲生骨肉呢。而且沈贵妃在后宫一枝独秀,难保日后二皇子不会成为太子。
他现在没有皇子妃,只说要娶她一个侧妃,沈兰妩媚的笑了,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而这一切都拜她这个姐姐所赐。
想到这儿,沈兰不自觉的再次抚摸发上的海棠步摇,笑的灿烂又夺目,多美好啊……一只簪子,就让她一跃枝头成了皇子侧妃,要知道,她也只是个五品官家的庶女啊!
沈兰这一重复的动作惹眼,沈谣看向她发上的步摇,眼眸陡然一怔,这步摇十分熟悉,竟像是她前不久在新江村河边丢过的。
那个受伤的黑衣男子,二皇子……脑海里画面虚虚实实,竟似重叠了般,福至心灵,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瞬变得清明起来。
沈谣上前一步,声音泛着淡淡的冷意:“你这步摇哪来的?”
沈兰陡然被逼问,眼中闪过一瞬的无措。然她随即恢复正常,嘴角微勾,慢条斯理的反问:“姐姐你说什么呢?妹妹的簪子,自然都是爹娘给我买的,难道你不知道么?”
“你在撒谎。”沈谣上前一步,笃定道:“你从不喜欢海棠花,更不会戴海棠类的首饰,这步摇是我前不久丢了的,定是被你捡走了。”
沈兰两只无辜的眼睛睁大着:“姐姐,你在胡说什么呀?妹妹不懂,这大热天的,姐姐还请自便,我还要去向二皇子殿下去请安呢。”
“站住。”沈谣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眯起眼:“别装了,这个步摇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可你怎么认识二皇子的你也不知道了?”
沈兰被戳中心事,脸上有一瞬的慌乱,她挣脱道:“我不懂姐姐在说什么,你快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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