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泓景这辈子哪吃过这种苦,当真是从混沌头顶苦到酸痛脚底。
野树林在城郊荒野,一路上廖无人烟,再往前,还要路过一处乱葬岗。造的什么孽。
吴泓景常常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人生死,他自是不怕这乱葬岗,穿行于其间,内心毫无波动,直到…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只穿着亵衣的尸体,堆在一众尸体上,脸色青白,死于喉管致命刀伤。
不单单是这一具尸体,他身下所叠的乱尸,都是这幅形态,全部只穿着亵衣,铁青白面,喉管刀伤。
雨水和泥水似乎把这些尸体淋泡的有些浮肿,尤其是最下面的那几具,微微变形,格外惨不忍睹…总之,死了至少已经一天了。
吴泓景捏着拳,直愣愣站在这具尸体面前。
这个人他认识,是他的侍卫之一,因为没长眼睛刚好撞到过自己,被自己一脚踢飞过。那么,同样的,他身侧的那些,应当都是自己的侍卫。
他的侍卫们,应当都在野树林里打转,而不是躺在这里。
那么,昨日野树林里穿着他侍卫队衣服的一群人,是谁的人?
阴沉站立,吴泓景双瞳紧缩,背上一层冷汗,连疲乏都快要忘记,只想杀人。
细细想来,至少那群人不会是燕燎的,燕燎的手下不认识那群人,且燕燎看起来也不会做这么一场愚弄他的戏。
那么…如果是吴亥的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吴亥和燕燎并非一伙人?
吴泓景猛地想起来燕燎手下见到吴亥时说的第一句话,好像是“公子你也来了啊”?
“哈哈哈哈哈!”吴泓景一抹鹰钩鼻,放声大笑起来:“有趣,有趣啊,有趣!”
他这个庶弟,也是个人物呢。
只可惜,吴亥想得再万无一失,不惜谨慎到藏尸于乱葬岗,也还是没逃得过上天的玩弄。
因为谁也没想到,他们所有人都迷失在野树林里,更没有人会想到,他吴泓景走出来了。
吴泓景大笑:“天道是站在姑苏吴氏这边没错,可惜,并不会眷顾一个杂种。”
他倒要去看看,他这个庶弟,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
青衣巷豪宅外,一个狼狈的年轻人气场阴沉,踹开站在大门前的下人,气冲冲地进了府邸。
水井边扫地的老大爷看到这一幕,眼神微闪,默默拖着扫把走了。
拐过一条小巷,巷脚边支着个饼摊,卖饼的小哥正有一声没一声的吆喝。老大爷呵呵笑着,上前买了个饼:“今儿个还不回呢?”
小哥说:“卖面的东家一夜没回来,咱在这等等。”说着递上了饼。
老大爷就着接饼的动作,压低声音说:“二爷是没回,但盯得人回了,一个人,好不狼狈,速去禀报坊主!”
小哥表情丝毫未变,又大声说:“罢了罢了,东家都不做生意跑得没影了,咱今儿个也收摊算了!”
——
一个时辰后,吴泓景豪宅华驾出行,向着琅琊王府而去。
管事下人先行一步到了琅琊王府,客气递上拜帖,两箱厚礼携着长长礼单,通通交给了王府管家。
“快,去禀报王爷,姑苏二公子片刻就到了。”王府管家红光满面,逮着了一个丫鬟问:“看见郡主没?”
丫鬟小声说:“吴濯忽然不见了踪影,一晚上没回府,郡主着急,才从外面找人回来。”
“哦,吴濯啊,没关系,不见不见了呗,那么稳重一个人,能有什么事。”管家乐呵呵的:“你快去找郡主,别说有客人来,就说…总之机灵点,劝着郡主好好打扮一番。”
看看这礼单,如此丰厚,二公子其心可见啊。
丫鬟连忙称是,匆匆去找琅琊郡主。
可郡主竖着眉头,怎么看都不像开心的样子,丫鬟心说这怎么能劝得动郡主梳妆打扮?
怀春还在劝:“郡主不如去问问方询,往日吴濯不在,有什么事情不都是交给方询去办的嘛。”
司马殷点头:“本郡主也是这么打算的。”
司马殷去找方询,廊下碰到了刚耍回来的司马愉。司马愉一见自家姐姐,连忙开心喊道:“姐!外面来了客人呢,我听王管家说,好像是为你的亲事来的?”
司马殷冷笑:“什么亲事,一个浪荡子也配娶本郡主?”
司马愉纳闷:“姑苏家二公子呢,咱们青州可没有这么有面的男人了。”
在廊上站定,司马殷认真看着司马愉,一字一顿道:“那日偶遇吴泓景,他断道截路,香车宝马,左拥右抱,好不气派!这种人,你要我嫁给他?”
司马愉一噎:“…可是人家厚礼都带到府里来了。”
正烦忧着呢,司马殷想也没想,随口气话道:“烧了!”说完就走,再不走都想抽这熊孩子两顿了。
司马愉抓头:…这世上得有谁敢把自家姐姐娶回家啊!他司马愉敬他是条汉子!
司马殷要找方询,可王府有贵客来,司马宗接待客人,当然要带着方询。司马殷转了半圈,竟然正好和吴泓景在花园里迎面遇上,还是由司马宗领着吴泓景进来的。
司马宗一看到司马殷,心说这真是巧了,刚刚还在怕她又遛出府不见了,这会儿人就自己过来了。
不过,司马殷从小就不被束之高阁,还总爱往江湖里跑,这红裙软鞭的,看起来哪像个郡主,倒像个女侠。
司马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这幅样子就被未来女婿看到了呢?不好!
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司马宗招呼道:“殷儿,过来。”
司马殷讨厌吴泓景狐狸般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皱着眉头过去了,淡
淡说:“不巧,我正要出门一趟。”
司马宗不悦:“不行!今儿府里有贵客,你哪儿也不许去,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说着还跟司马殷使眼色,想让她主动和吴泓景说上点话。
司马殷翻了个白眼,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她知道因为咸安城屡屡来书信的事,让父王着急了,可父王难不成真想把自己嫁去姑苏,靠着姑苏王来避一避咸安城里的斧头吗?父王在想什么呢!
当着司马宗和吴泓景的面,司马殷一个姑娘家,竟然大胆地直接捅破了灯笼纸,无比豪放有话直说:“父王,女儿心里已经有人了。”
花园里突然安静,所有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屏住了呼吸,当自己是一棵树,一朵花,与世无争。
司马宗:“…??”
几息后司马宗终于反应过来他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儿说了什么荒唐话!
司马宗勃然大怒斥道:“放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这种话也是能胡乱说出口的吗!”
烧饼脸气得一片紫气,只觉丢脸丢到姑苏去了。
反而一侧的吴泓景毫不在意,嘴角挂着温柔笑意,含情脉脉看着司马殷:“无妨,我愿意等郡主。”
“???”司马殷简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众下人:“……”
吴二公子!他太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实在是男默女泪啊!
司马宗心里一半窘迫一半得意,嘚瑟自己生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能把姑苏王室公子迷得神魂颠倒。等闺女嫁去了姑苏,琅琊王府与富甲一方的姑苏王室结为亲家,这青州他还不是横着走?
到时候别说是吕和顺,谁见了他不得弯腰半截?
女儿还没嫁出去呢,美梦倒是先做起来了。司马宗笑得眼睛都快睁不开,高兴道:“你这是世面见得少,外面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赶紧趁早死了你那条心。”
司马殷冷冷道:“若不是外面呢?若就是琅琊王府里的人呢?”
一众下人继续望天,却悄悄竖直了耳朵。
司马宗板下脸,手往身边一枝花簇上狠狠一挥:“王府里有谁?王府里有人能配的上娶本王的女儿?”
司马殷脸上连半分羞怯都没有,抬头直言道:“吴濯。”
一众下人立刻改为低头。绝了!他们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什么?!”司马宗都惊了:“你看上了谁?”
“吴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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