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杰与盛煊身手皆不俗,可赵杰素来醉心医术,习武并没那么用心,盛煊却是为此下过一番苦功,显然更胜一筹。
御花园内,两名青年你来我往,赤手空拳剧烈搏斗,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清隽冷冽,两人衣襬各自猎猎作响。
双方招式变换凌厉,拳腿带风,出手皆快而狠而重,分不出彼此身影,虽无刀光剑影却也有骨肉相击的闷响声。
赵杰手受了伤,掌里透着血水,盛煊精白衣袍因而染上点点腥红,一眼望去好像盛煊落下风,实际上却截然相反。
盛煊虽略占上风,赵杰却依旧跟他打得难分难舍,显然不肯轻易服输。
盛欢三人赶到御花园时,两人皆满身大汗,赵杰眼里更是难得的凝上戾气。
凌容与只看一眼,就知道赵杰输定了。
若放任不管,任他们继续打下手,怕是得有人重伤才能分出结果。
凌容与兴味盎然的看向清河。
只见清河脸色煞白,明明盛煊身上尽是血迹,可她一双盈满担忧的眼珠却都黏在赵杰身上。
盛欢看不出谁会赢,可两个都是她的哥哥,她不愿有人因此受伤。
“殿下,你快上前阻止他们。”盛欢耳边听着两个哥哥们,拳拳带风的肉搏声,眼皮一抽一抽的跳着,心中不安。
凌容与摇头,“这架是赵杰自己找的,现在没分出高下,之后怕是还要再打一次。”
接着他懒懒看向清河,“这下赵杰为了你动气,公主可满意了?”
清河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赵杰终于不再像以前那般冷冰冰,对她视而不见,可她却也不想他们因而拳刃相向。
“不满意,本宫没想要他们打架,本宫只是想要赵杰主动追求本宫。”清河娇嗔一声,说得理直气壮,目光依旧追逐着清隽冷冽的青年。
“而且分明是盛侍读提议试探,如今试出了结果,赵杰真的在意本宫,盛侍读却出尔反尔,与赵杰动起手来。”清河恼怒,“难不成他真以为只要他赢了赵杰,本宫就会让他当驸马吗!”
盛欢听见公主的话,心里不自觉地替盛煊委屈起来。
她的阿兄那么喜欢公主,却被公主白白利用拿来试探赵杰。
如今她的两个兄长打了起来,公主话里话外全是赵杰,根本就没将她阿兄放在心上过。
她的阿兄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这么想不开,看上这个任性高傲又目无下尘的清河公主。
可恁是盛欢心中对公主再有不满,却也不可随易宣之于口。
她见凌容与没有出手的打算,干脆自己拎起裙.摆上前。
可惜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开,胳膊便是一紧,整个人被拽了回去,撞上少年精实的胸-膛。
“就算他们都是你的兄长,拳脚亦是不长眼,欢欢怎可随意上前。”
原本姿态闲散,一脸散漫事不关及的少年,眸色瞬间冷了下来,话里带着几分阴沉怒意。
盛欢知道自己挣不开,被他抱着,索性也不挣了,只轻声道:“殿下不肯帮我,我只好靠自己。”
凌容与听得心窒。
抬眼看向缠斗不休的两人,沉吟片刻,俯首在盛欢耳畔轻言细语。
“盛侍读恐怕也知道,就算他打赢公主也不会选他,欢欢就没想过为何他坚持要与赵杰动手?”
“为何?”盛欢问。
原本只有打斗声响的御花园,突然响起零碎纷乱的脚步声。
凌容与耳尖微动,无奈放开怀中美人,抬手替她整了整衣裙,垂眸淡道:“将此事闹到皇上跟前,让皇上知晓他与赵杰都心仪公主,他或许还有一争高下的可能。”
“历代公主驸马,向来不是由公主亲自挑选,都由帝王亲指,谁当能驸马不是清河说了就算。”
清河若能自己做主选驸马,前世也不会远嫁邻国。
她生来尊贵,亦是公主中最受宠的,被宠得脾气刁钻又倨傲,可人生大事却从来由不得她,才会两世皆对赵杰求而不得。
凌容与话方落,景成帝充满威严的嗓音从他们俩人身后响起:“还不住手!”
原来不知何时,在保和殿中的帝后已双双摆驾前来。
盛煊与赵杰听见景成帝的声音,立刻停手,两人双双于景成帝面前落地,齐声跪地请罪。
“盛侍读与赵太医,为何在皇后生辰大打出手?”景成帝虽已知晓来龙去脉,却仍故作一脸严肃。
“回皇上,宴席间,赵太医将臣唤出殿外之后,说要与臣一较高下,输者自动退出,放弃公主。”盛煊道,“臣知晓公主素来心仪赵太医,可臣亦心仪公主许久,臣不愿就就此退出,才会接下赵太医的战帖。”
裴皇后听见他们是为了清河才打起来,亦有些震惊。
刺.激赵杰的这法子虽然是她教清河的,但她如何也没想到,向来闷不吭声的赵杰,居然一出手就是直接跟情敌打得不可开交。
阿清这个儿子,也未免太闷骚了一点,他就不会用正常一点的方法追清河吗?
直接在宴席上与清河倾诉情.意,都比将盛煊叫出来打一架还来得好且有效。
裴皇后登时有些头疼。
盛欢见两个兄长跪在景成帝面前,心中惶惶不安。
景成帝对裴皇后极为重视,现在发现他们两人居然在寿宴上闹出了这等大事,肯定会有责罚。
盛欢轻轻扯了扯凌容与的宽袖,黛眉微蹙,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如羽扇的浓密眼睫眨呀眨,漂亮而妩媚的桃花美眸透着哀求与撒娇。
凌容与眸色深沉,微微眯起眼,握在她柔荑上大掌的力道加重许多,朝盛欢微微摇头,依旧没有开口替两人解围。
赵杰善于隐忍且理智,儿女私情对他而言从来不是第一位,如今能这般已是难得。
现下好不容易开了窍,虽然方法错了,但也是好的。
凌容与知道自己若在此时开口,不让赵杰自己面对,那他很可能又会退缩回去,长久下来对清河与盛煊而言并非好事,他们三人恐怕就此牵扯不清。
景成帝凌利的目光扫向赵杰,“赵太医,盛侍读所言可为真?”
“回皇上,是。”赵杰道。
景成帝意味深长的看了赵杰一眼,“盛侍读是朕特意安排在清河身边的,有意让他尚公主,莫非素来拒清河于千里之外的赵太医,如今也想尚公主?”
“臣并没有想尚公主。”赵杰精致的眉眼布满冷峻之意。
清河听见赵杰的话,刚才赵杰为她大打出手的喜悦,瞬间消逸无踪,立刻委屈的红了眼眶。
景成帝听见赵杰的话亦是浓眉一拧。
就在清河要开口质问赵杰时,却又听赵杰缓缓道:“臣只是心仪清河公主,不愿盛侍读在一切未定前就与公主过分亲近。”
“恕臣胆斗,恳请皇上给臣一个机会,与盛侍读一较高下,公平追求清河公主。”
赵杰神情严肃,一点也不像是在告白。
清河听见他的话,却似被灌了几大罐的蜜糖,甜得心头酥.酥.麻.麻,心跳飞快很不正常,仿佛整个人犹如踩在软|绵|绵、轻飘飘的云朵上一样,幸福得差点晕过去。
凌容与嘴角勾了勾,低头凑在盛欢耳边,轻笑:“孤说了,赵杰是个死脑筋,欢欢现下可信了?”
盛欢听见兄长的话,一言难尽。
她总算是听明白了。
赵杰不是为了尚公主才和盛煊大打出手,他是单纯的喜欢清河,才想与盛煊一较高下。
这两种说法在旁人眼底或许是同一个意思,可在赵杰心底却是天差地远。
他要用正当手段与盛煊公平竞争,用实力和他一决胜负,从来没想过要凭借以前清河对他的喜爱,就直接将人抢过来。
这凌容与都瞧得出来的事,景成帝又如何瞧不出来。
他心中也不禁叹谓了句:死脑筋。
“既然赵太医也对清河有意,那么朕就准许你与盛侍读公平竞争。”
景成帝话方落,赵杰黑眸立刻一亮,“谢皇上恩准。”
道谢完,他利落起身,再次摆出邀战姿态,似要与盛煊继续方才未完的决斗。
“……”景成帝见状,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给朕跪回去,朕的话不是让你与盛侍读继续打。”
他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赵杰竟这般冥顽不灵。
景成帝想起如今身陷囹圄的永安侯,转念一想之后,心底又有几分欣慰。
赵杰虽是赵承平的亲生儿子,可却不似他爹那般狡诈,虽然不知变通了些,但这样的人却更是适当夫君、当臣子。
清河的眼光的确不差。
赵杰闻言怔了怔,乖乖的跪了回去。
裴皇后已经忍不住掩嘴低笑起来。
盛欢捂着额头,也觉得她平时看起来精明不已的兄长,此时此刻有点傻乎乎。
景成帝接着将目光扫到盛煊身上。
景成帝心知肚明,盛煊可谓真假千金调包一事最大功臣。
若非盛煊在盛欢回永安侯府前,亲口将当年的秘密尽数说出,那么牧家兄妹与太子也不会这么快察觉此事,继而将永安侯犯下的滔天大罪,一个一个揪出来。
盛父被补入狱时,他也没有向已经成为太子妃的盛欢,开口求助过,仅凭一己之力想解决一切,未曾想攀附任何权贵走快捷方式,人品亦属难得可贵,也是极适合当夫君、当臣子。
景成帝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琢磨,一时之间突然难以抉择。
就在景成帝犹豫不决时,清河却从巨大的幸福中清醒过来,连快步上前,跪在赵杰身旁。
“清河不想他们争来争去,清河只喜欢赵杰,一直都只喜欢她。”
清河公主接着道:“这几日清河与盛侍读行为亲密,都只是为了刺.激赵杰,请父皇饶恕清河的莽撞。”
景成帝闻言,冷声斥道:“胡闹!”
清河公主委屈的瘪着嘴,任性道:“清河知道父皇想让盛煊尚公主,可清河不要盛煊,清河只要赵杰。”
裴皇后扶额叹气,之前她对清河的苦口婆心,终是付诸流水。
公主一点也沉不住气,半点矜持也无,这赵杰都还没开始追求,就只是说心仪她,她居然又满口非君不嫁。
简直无药可救。
这出两男争公主的大戏,最后依旧没有结果,景成帝只是同意赵杰可到长乐宫与盛煊轮流陪伴公主,却没明意说自己究竟属意谁当驸马。
盛欢与凌容与回到东宫,卸下满头珠翠,沐浴更衣。
待两人双双回到榻上,她立刻又抓着凌容与不放,问他景成帝究竟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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