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日照猛烈,日头已斜斜走向西边,势头却不减午时,刘羽奇和王汉顶着炎热的日光,一家一家的跑,给各营校尉和军司马送去黎静水的邀请帖。
如今镇国公倒下,这些人也散漫起来,倒是不怎么去营中,晚晚的去看看,早早的便回各自的府中。
余下八人,每人接到邀请帖都是惊疑不定,有心想跟刘羽奇和王汉套套话,这两人的嘴却是跟蚌壳一样紧,这可真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本来五营之中的争斗就激烈,又来了个镇国公的女儿,这下子前路愈发的渺茫。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对黎静水的到来抱着莫大的敌意。
不管怎么说,黎静水总归是镇国公的女儿,虽没有军职,却是圣上亲封的县主,他们倒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京城的动乱,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小看这位福安县主,人家当初可是一块儿战场厮杀过的,不是那后宅中的女子。
是以,这次宴席,谁都不敢缺席。
邀请帖上说戌时开席,这会儿已经未时末,总得早到半个来时辰,这便不剩多少时间了,各人间想商量下应对之策都来不及。
戌时,即便是夏日,到了那个时辰也是黑的透透的,普通人家多时睡都已经睡下,黎静水这个急性子却为了尽早把黎家军内部整肃出来,不顾时辰早晚,把晚宴定在了这个时辰。
再早却是不行,她刚到没多久,来不及准备。
趁着这段时间,黎静水抓紧熟悉将军府内外上下,没想到这边的管家竟是道一那小子。
“你小子才多大点儿,竟也当了管家,义叔该是乐疯了。”黎静水看着眼前抽条拔高不少的道一,原先瘦瘦小小,如今高了、壮实了,还黑了不少,比之往日的豆芽菜似得小身板,这会儿可是顺眼多了。
道一刚过了见到黎静水的开心劲儿,这会儿却是愁眉苦脸的说道:“大小姐,您可快别打趣小的了,小的本就年小没经验,如今公爷又在床上躺着,小的可真是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往日在镇国公府,道一也就是伺候伺候镇国公,也没什么着难之事,便是有,也有他爹黎守义黎大管家顶着。
可他爹如今在京城守着镇国公府呢,公爷又躺着,这府中全靠他一人撑着,府中之人便罢了,他总能硬撑着控制住,怕的就是那些府外的牛鬼蛇神,公爷一倒下,都现了原型,这些人可不是他能管能应付的。
早已是焦头烂额,如今见着黎静水,好些没激动开心的哭出来,可算是来了主心骨了,就他们大小姐这煞神脾气,谁敢放肆,一准儿没有好果子吃。
黎静水坐在堂屋中上首太师椅之上,双腿分左右而立,坐姿端的是四平八稳,道一这一说,心中就难受,竟是快走两步,猛的一下扑坐在地,扒住黎静水其中一条腿就开始哭嚎:“大小姐啊,你不在可是不知道啊,小的苦啊,真是要撑不下去了啊!”
黎静水甩了好几下,愣是没给甩开,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还道这小子长本事了,板了脸半真半假喝骂道:“赶紧给老子撒手,脏死了。白长这么大个子,一点儿出息不长。”
“小的不要出息,”道一哭的悲切,道一也算是与黎静水一块儿长大,从小就瘦弱,总被黎静水护着,两人跟姐弟也差不离,这会儿不光是求助,也算是吃了这么多苦头撒娇。
只死死扒住黎静水的那只腿,脸都恨不得贴上去,哭的鼻涕眼泪混做一堆,糊了满脸,仍是继续哭嚎:“要那出息何用,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衣裳穿。大小姐,您可要给小的做主啊,刘本起那个龟孙子,三天两头过来找茬儿,自己来不说,还鼓捣别人来,大小姐快快弄死那个龟孙子。”
刘本起便是这扈城原先的守将刘将军,看来这人也不是个老实的。
黎静水拍拍道一的脑袋,“行了,起来,我心里有数,以后你只管着府中事宜就是,其他的有我。”
只这管着府中诸事便不是个简单的活计,若是让黎静水来做,一定是做不成的。将军府里没有正经意义上的下人,镇国公在边城孤家寡人一个,又不是个多讲究的,伺候的只几个也就够了,这府内所有的下人都是军中退下来的伤兵,伤势严重,一时半会儿无法再上战场,镇国公把他们收在府中,也是为了给他们一条活路,却是没有指望他们真能做些什么,简单的做些打扫的活计也就够了,反正这将军府这么大,够他们打扫的。
镇国公从不管府中之事,不动这其中的门道,再是伤重,只要能下得了床,那就没有干不得活儿的,无非就是活儿轻活儿重罢了,不拘轻重,却是必须得,得有个章程,有个规矩,不然一味的纵容,岂不是乱了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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