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黎静水自己换了品服,却仍是没让蒋云玉换品服,只让他换了身见客的藏青色圆领襕袍。她说不得就要去京兆府走一遭,穿上品服也好压一压那京兆府尹,君山不用去,就没必要穿的如此隆重,不然如此严阵以待,倒叫那些人看了笑话。
才将换好了繁琐的品服,清木正给黎静水描眉呢,清扇便已回来,小脸儿因兴奋而泛红,眉眼飞扬道:“县主,引去亭子坐着了。”
她没说的是,那几名官差态度很是嚣张,本是不乐意去的,很是说了一些难听话。黎静水能放心让清扇去也是因着清扇机灵会说话,她放心的下。
果然,背后有强悍的县主撑腰,清扇底气足的很,便是那几人再嚣张,也不露惧意。她端着架子,只比他们更加嚣张,都不拿正眼儿瞧他们。
从小伺候着黎静水,清扇将黎静水盛气凌人的凌厉架势学了个六七成,趾高气昂、目下无人。六七成也就够了,不过是京兆府底层的几个小官差,都是些狐假虎威的虚架子。
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小在镇国公长大的清扇,再加上佟嬷嬷特意的栽培,那举手投足间便压人一等的气势不是可不是虚的,那几人只撑了一会儿便不敢再拿乔,乖乖去亭子侯着了。
大人吩咐务必将福安县主请去京兆府,不管怎么说,只要把人请去就是,过程不重要,怂点儿就怂点儿,毕竟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如今暂时还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
这头黎静水听了话,漫不经心问道:“茶水点心上了吗?”
清扇笑:“上了,备的丰富着呢。”
“嗯,”黎静水很是满意,淡淡的说道:“那就让他们等着,不着急。好吃好喝的,不算怠慢了他们。”
描眉的清木嘿嘿一笑,得意的说:“就该让他们多等会儿,回头还得有他们的苦头吃。”敢来招惹她们县主,真真儿是嫌命太长。
一旁收拾妥当的蒋云玉意味不明的笑着,心中五味杂陈,又是骄傲又是心涩。他家娘子果然霸气,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气定神闲,好似什么都难不倒她,这般厉害人物,却是他的娘子,真个儿是骄傲都来不及。
再想想自己,心中叹了口气,关键时刻,他果然除了着急上火,什么用都顶不上。
总感觉他和阿水的身份是个倒的,倒像是阿水是夫他是妇,虽然前两天一番交心,蒋云玉想开许多,可他到底是个男人,不能站在自己娘子身前,难免心中酸涩。
罢了罢了,再酸涩他也无法变得同岳父那般顶天立地,而他也绝不想离开阿水,还是自己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态。其实想想,别的男子要撑起一个家,不知道多累,他的娘子却为他撑起一片天,倒叫他过得无忧无虑的,他该庆幸才是。
才至初夏,荷叶将将生出来没多久,柔柔嫩嫩的绿色,长了许多,成片成片立在水面上,其间零星散落着一些绿色细长杆儿的花苞,还未绽放。
放眼过去,满眼的绿色,深浅不一,高低起伏。微风吹过,如绿色波浪涌动,瞧着倒也雅致,别有一番趣味。
京兆府的那几个官差,都是些大老粗,没有那些旖旎的心思,欣赏不来这些。他们在荷花池畔足等了个把时辰,对于这般美景视而不见,真就是个干巴巴等着,茶水喝了四五壶,茅房跑了六七趟,眼见着就要暴走。
黎静水同蒋云玉这才姗姗而来,几人一直盯着呢,老远瞧见远处的身影,俱是松了一口气,他娘的总算来了,再坐下去,屁股都得变成四瓣儿。
可瞧着瞧着,他们又不淡定了,只见远处三个身影,闲庭信步,慢慢悠悠,走三步停一停,聊个几句再起步,速度慢的还不如蜗牛。
只把他们急得是抓耳挠腮,又不敢造次,一个个儿的憋在心里直骂娘。
把个眼都给望穿了,那三人总算是到了亭子里。
黎静水只带了佟嬷嬷在身边伺候着,佟嬷嬷是太后身边儿的老人儿,遇事不惊,也有主意些。
佟嬷嬷拉开凳子,慢条斯理扶着黎静水坐下,然后退到黎静水身后站着,一脸肃然,不苟言笑。蒋云玉在黎静水身旁坐下,俩人俱是不说话,面无表情拿眼观瞧对面几人。
不说蒋云玉,黎静水的眼神犀利的好似刀子一般刮着他们的皮肉,几人心中一凛,手忙脚乱的起身行礼:“见过蒋博士,见过福安县主。”
黎静水从喉咙里淡淡的溢出一声“嗯。”眼神随意落在亭外绿意盎然的池塘上,开口道:“我身边儿的丫鬟来禀,说京兆府尹要传我过去,可有这事儿?”
几人中有一个领头的,其他几人不着痕迹后退小半步,将他留在了最前头。头儿,不要怪他们心狠,县主气盛,太吓人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您保重。
领头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名叫何大明,才将升的一个小头领。此刻吓得面色惨败,双腿微抖,明明黎静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声音也是平静和缓,可不知为何,无形之中那声音就如同一只巨手一般,遏制着他们的喉咙,弥漫着不屑的杀气。
何大明哀怨的用余光瞄了瞄几个不讲义气的手下,一动不敢动,硬着头皮才能发出微弱谦卑的声音:“小,小,小的们也是听令行事,都是,都是佟大人吩咐的,小的们,也是,也是迫不得已。”
说罢可怜兮兮的站在那儿,眼神也不敢乱瞟。哭丧着脸,欲哭无泪,原还以为是个好差事儿,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抢来的,谁他娘的知道福安县主厉气这般重。他真是脑子被门挤了,又不是没听过福安县主的威名,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那般想不开了。
黎静水收回目光,眼神清清淡淡扫向对面,看了好一会儿,直看的对面几人手心冒汗,双腿抖如筛糠,这才冷冷开口:“说我犯事,所犯何事?我堂堂圣上亲封县主,难道是区区一个京兆府尹想传唤便传唤的?”
说罢抬手狠狠拍向石桌,手下力道使了个十乘十,声音狠厉喝道:“可笑至极。”
再去瞧那桌面,竟是生生被拍的裂了数条缝儿,蜿蜒扭曲,蔓延至对面几人的眼里。
何大明身后四人,当即噗通几声,纷纷吓得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心中叫苦不迭,娘哟!这是遭的什么孽哟!
何大明也好不到哪里去,双眼瞪的如铜铃那般大,死死盯着那石桌上的裂缝,嘴唇抖啊抖,都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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