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踉踉跄跄提着两个水桶,沿山路向下走了一段,这儿有一口水井,在庙里住过一段时日的都知晓。
昨日寺庙里说是有贵人来,理应是要好好招待的,说不定还能多捐点香火钱。
但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特意吩咐了让掌勺的师父把吃食尽往难吃里做,好早点让贵人决定回去,连带着整个寺庙都不得不陪着艰难吃了两顿。还好那贵人还算识趣,一清早就走了,想起来午饭又能吃到掌勺师傅的好手艺,他又勤快了些。
他今天起迟了些,才会这个点被一个人罚出来打水,师父要他打十桶水回去,这才是他的第二趟。
好不容易转动转轴拉上来了水桶,他踩在井边上,雪块落下一个脚滑。
师父本就说他本就下盘不稳,情急之下又是松了手,咕噜噜水桶滚了,远远地向着山下的草丛去。
跟着水桶滚出来的轱辘,他一路上连滚带爬,小沙弥终于在石头缝间找回了水桶,水是已经全打翻了。
抹掉光溜溜头顶上豆大的汗珠,正忧心回去晚了又要受罚,却瞥见石头缝里还有些深色的东西正流着,心想怕不是又找到一处能打水的好地方。
他爬了过去,想探个水源的究竟,再抬头就完全呆住了——
血,满山坳坳的血。
“死啦,全死啦——”
“师父师兄,好多死人——”
他连水桶都没敢再去碰。
“莫慌。”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停下了脚步,是有温度的手。
小沙弥颤颤巍巍转过了脑袋,是慈眉善目闭着眼睛的住持,他哆嗦着喊了一声师父。
“阿弥陀佛,与为师一道,超度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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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好一会儿江珏才终于躺回了公主府的床上,这一路上是又羞又躁。
不知道江栖什么时候这么能讲了,添油加醋宣扬了长公主如何英姿逼人,横刀勒马砍断缰绳逼停了马车还保护了他娇弱的一介书生,把人夸得那叫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听得江珏只想把他的嘴给缝上顺便跳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见江珏竟然让人住到了自己府上,嬷嬷这回没再阻拦,只提了一句晚些要他另外安置出去的事儿。
江栖本来就不会久用这个身份,当即满口答应,说是今日已经担惊受怕,在府上略作修整,明日一早便离府去投奔亲戚家,还大段大段地感念了长公主仁德宽厚,让嬷嬷都不好意思嫌弃他一个大男人居然靠公主来保护。
知晓了江珏已经休息下后,他三言两语从小丫头嘴里得了如今余崔氏的地儿,道了声谢又一笑把小丫头迷得七荤八素,提着自己的包袱去找人算账。
老太太正晒着太阳,被挡了光这才抬起一只眼皮,一眼就认出了这没脸见人的臭小子。
“做什么?”
江栖把包袱扔给了她,笃定道:“你干的好事?”
“嘿,我干什么了?”余崔氏老神在在,当即反问了句:“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见不得人的事儿干多了,江栖懒得和她说。
“我领子上的药粉。”
连续两夜入梦,他再看不出点异常真是半辈子白活了。
大冬天的,摇摇蒲扇,余崔氏是一点都不虚他,哑颤着嗓子摆足了长辈的架势。
“尽瞎冤枉人,老婆子我闲得慌,去碰你脏兮兮的衣服作甚?”
不过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有些心虚,江栖一向爱干净,说他脏兮兮还真得腆着脸。
见江栖就杵这儿不回话,转过头她又是恼羞成怒。
“说得好像你小子就清清白白似的,要不是你自己有那心思能梦到吗?我把这药下给大黄它都只能梦到肉骨头,你还能恼羞成怒要找我个老东西的麻烦,真不是个玩意儿。”
大黄是条狗,混杂到完全看不出品种,余崔氏把这爱狗和自己外孙比较也不是头一回了。
江栖轻易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轻描淡写提了闻意的名字。
说到了这一步,余崔氏目光游离,嘴上还是硬着不松口,“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垂下眼,江栖面不改色说了谎,“梦到我与她生儿育女长命百岁。”
“呸!”要是好事儿你还能这么急着来找我?
从藤椅上坐起来,余崔氏端正了脸色问他,“要不是你磨磨唧唧还瞻前顾后的,怎么会要我个老东西来操心这种事儿?你外公是懒得管你了,在这儿给我说清楚了,喜欢人家姑娘就好好待她,又不是在外头养外室,天天夜里无名无分私会像个什么样子。”
江栖纠正了她的话,“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呵,”余崔氏才不吃他这套,一针见血指了出来,“谁家小夫妻白天还得装不认识,夜里连生个孩子都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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