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为例。”江珏轻巧地说了句,这便算是揭过了。
远远从寺庙门口一个不知哪家的公子和友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咂舌说了句,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脾气这么大。
但似乎是只有江珏听见了,便也懒得理会,跟着来接引的小沙弥低调从侧门直接去寻人,其余随行都且先去厢房安置。
佛前檀香的味已经熏染透了衣物,两侧海灯一座座长明,灯火随着来人一阵飘忽,人去后又是静谧燃烧。寺内装饰还看得出先前破败的痕迹,抬头望了褪色的寺庙边角,像是原本枯燥平庸的木质受不住重新刷上去的昂贵红漆,急着要把它从身上剥离开。
小沙弥一路低头无话,把江珏带到了一处静室,室内燃着一簇灯台照亮了一角,其余全靠天色也能让这儿亮堂如日。中间的小桌四个边角大概是磨了又磨,用金箔裹了都掩盖不住的糙,四个蒲团,倒是崭新的。
“先来的一位施主在与住持论佛法,还请这位女施主在此耳室稍等片刻。”
江珏向来是通情达理之人,道了谢送走小沙弥,主仆二人便在此暂作休憩。
这儿与隔壁只有一层竹木帘作隔,按理是能两边声响各自听得清清楚楚,但那边似乎每一个人有开口的打算,只是似乎在翻阅着什么。倒不是江珏有偷听的癖好,只是忧虑了那么片刻,万一这大师修的是闭口禅该如何。
但大师没让江珏忧虑太久。
“施主杀心太重,一笔一划皆含戾气,施主虽有大慈悲在心,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如此下去恐堕恶入修罗道。”
另一人默然无话。
“施主此次前来应不为此。”
“正是。”
她怎么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
江珏正心疑,就听那人接着道。
“不知大师对男女之情作何见解。”
“凡人之本性,不淫不纵不违人伦即可。”
“若分明在身边,却爱而不得该如何?”
“随缘。”
她听到了木鱼声,笃笃敲在人心底。
大师又说:“贫僧虽以淡出凡尘半生,但仍知晓世事,情之一字最伤人,施主若是强求恐伤人伤己。”
“非不可得,是不能得。”
“随缘。”
大师闭目一派庄严宝相,施主亦然。
江珏听得不错,隔壁那人正是她认识的人。
昨日江栖把那事儿告诉江珏后回府就有些后悔了,怕她一时冲动就进宫去质问谁把自己搭进去,或是与自己因此生了嫌隙,便想着各自冷静两日再论旧事。
谁知半夜不知怎么就逢江珏入了梦,睁着眼念清心咒直到天明,趁着人都还没醒,他做贼一样先去把自己床上的东西给洗了。
梦里的江栖眼见香躯铺陈在床,冰肌玉肤之上缠着一匹红绡,衣带遮住的双眼落了两行泪,那把纤腰被他攥紧在手里捏出指印,那红润的唇微张,分明是想求饶但偏偏泣不成声,只能由着梦里的自己胡作非为。
这样便算了,一转眼他们已经完了事儿,怀里的人已经被他折腾到快昏厥过去,可还揪着他的胳膊让他放过自己的弟弟和母亲。他是又气又心疼,眼看着梦里那个牲口一样的自己,把人毫无怜惜地给擒了过来。
最后把他惊醒的是他看到江珏背对着自己,他想把人揽过来,但似乎有些不对劲。被抱着的她有些艰难地转了过来,他们中间隔了一个肚子。
对,一个肚子。
而江珏泪眼汪汪地告诉他说自己胸口疼得厉害,要拉他的手来揉揉。
简直不让人活了。
正回想着,江栖嗅到了一缕淡香,他能分辨出其中的每一丝都像极了那肚兜柔软滑腻绢丝,让他心尖又酥又刺。
他睁开眼,就见大师身后的竹帘被一只带着玉镯的素手揽起,天青色的素软缎石榴裙随步伐缓缓越过了两室间的分隔线,紧接着是一张清隽的面孔,正挑眉望着他。
分明是一样的皮肉骨相,但与他梦中的娇媚婉转大相径庭。
江栖心中默念了一句佛语,寻思着这佛门当真是仁厚慈悲,连成了精能照着人心思化出形态的狐狸都养着不收,万一吸人精气,还不得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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