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惜朝从善如流地起身,“您是我娘,跪了又如何,只要您消气就行。”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整日不见人影便罢了,离京此等大事我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惜朝,你是不是走了,都不打算告诉我?”李月婵一想起来,整个人又悲伤了起来。
贺惜朝连忙寻了帕子给她擦眼泪,“没有的事,我是真的太忙了,脚不沾地儿的那种,您也知道我为英王殿下办事,他要出行,我得将事情都安排妥当才好放心。为人臣子,得为主子分忧,实在顾不上别的。”
贺惜朝将难处一一尽说,虽然这依旧掩盖不了他忽略了母亲的事实,不过却让李月婵眼里带上一份不忍和心疼。
贺惜朝于是再接再厉道,“娘,明日我空出一天来,带您上街逛逛,您还没怎么出去走过,好不好?”
李月婵眼睛顿时一亮,面有向往。
贺惜朝见此心下怪不好受,这个时代内宅的女人,特别是做妾的,真没什么自由可言,平日里无人来往说话,能见的就是宅院头顶一方天空,日复一日的单调和无聊。
怪不得后宅的女人都要勾心斗角,实在是没事可做。
而贺钰已逝,李月婵更是想找个人斗都没有。
“这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你那么忙,一天的时间怕也不得空,万一怠慢了英王殿下,会不会惹他不快?”
李月婵想出去走走,不过也不想让儿子为难,如今锦衣玉食的生活其实比原来好了不少,她看书画画弹琴,其实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但是终究会寂寞。
贺惜朝摇了摇头,“不会,侍奉母亲,殿下也不能多说什么,您放心,这份体面儿子还是有的。到时候,您看中什么,我就给您买什么。”
“嗯。”
见她破涕为笑,贺惜朝终于松了一口气。
“来,先把燕窝粥喝了,待会儿再用晚饭,今日我不走了,就陪您。”
李月婵虽然见识少,眼界狭隘,但是有一个优点,比较好哄。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女子逆来顺受的特点。
贺惜朝收到了四封回帖,公侯伯爷们终于在一番抉择之后,决定跟着萧弘一条道走到黑。
所有的事情准备妥当,贺惜朝便如约陪着李月婵上街。
当晚,魏国公府摆了家宴,给贺惜朝送行,府里各房主子都出了席。
这几年来,二房活在贺惜朝的阴影下来,实在有些憋屈,如今贺惜朝要跟着萧弘离京,哪怕人还没走,也仿佛头顶少了一片阴影,豁然开朗了起来。
是以这场宴席,几乎一派和乐融融,脸上尽带着笑,难得没有摆出脸色来。
作为贺惜朝的母亲,家宴上李月婵难得有了一个席位,只是听着女眷席上的说笑声,不免心中酸涩。
这里怕是只有她自己不舍得儿子离开。
二夫人瞧了她一眼,便说:“皇上器重,英王信任,怕是没有比他更风光的了,妹妹,姐姐可真是羡慕你。”
二夫人为着贺明睿的事,眉宇间总是挥之不去的愁绪,人有焦虑,长年累月,老的就快了些。
而李月婵靠丈夫靠儿子,从来没有自己站起来过,这种毫无主见,便让她少了忧思忧虑,那张脸看起来也就比二八少女成熟些,依旧貌美如花。
因为耳根子浅,比较好哄,为人也不尖酸刻薄,今后贺惜朝的媳妇只要是个明白人就不会为难她,这眼见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说起羡慕,嫉妒跟怨恨多一些,只是现在二夫人已经不会将这种情绪显露在脸上了。
“以后姐姐过不下去,怕是还得请妹妹多多关照。”二夫人让贺明睿避着贺惜朝,自然她自己也逼着向李月婵低头。
“姐姐哪里的话,妹妹倒觉得明睿这样子也挺好。惜朝出息归出息,可每日忙得见不到人,妹妹这心也是空落落的。”
李月婵本意是想谦虚谦虚,然而这话听在二夫人耳朵里却极为讽刺。
大夫人坐在二夫人身边,眼睛微微一低,就能看到那双绞着帕子的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二夫人扭曲着脸,强露出一个笑容,说:“那若是能换一换就好了,姐姐倒是希望明睿能多多出去见识见识。”
李月婵喝着羹汤不接话了,不过眉眼之中却带着一丝不以为然。
二夫人见了心中冒火,李月婵虽不说,可那意思她看的明白——也要贺明睿有那本事才行。
曾几何时,那唯唯诺诺的小庶女敢这么给她脸色看了?
二夫人脸色一阴一白地变化,忽然顾嬷嬷扯了她一下,她沉了沉气,这才说:“这一去怕是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四季衣裳都不能拉了,我那儿有一件雪狐的披风,给惜朝带上。”
李月婵推辞道:“那怎么使得,明睿也能用上。”
“他有,这件新的,没人穿过,奎梁县苦寒,他更用得上。”二夫人说着吩咐顾嬷嬷道,“回头给妹妹送过去。”
顾嬷嬷应是。
“那妹妹代惜朝多谢姐姐。”
“惜朝是我外甥,说什么谢不谢的。”二夫人端了茶水,大方地一笑,“惜朝不在,妹妹也别常拘在安云轩,得空可以往我院子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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