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丞的效率极快,晚上说让苏瑜学中馈,次日一早便让各管事送账簿来了。
苏瑜自己用过早膳去大堂见管事时,路上想着昨晚三哥的话,寻思着问忍冬:“我如果真学会了管家,以后真能用钱管住我三哥吗?他会不会藏私房钱。”
忍冬有些想笑,三姑娘都还没学呢,居然想得这般长远。
至于主子,他自然是有私房钱的,清风苑、梨园、醉仙楼这三处才是经济的主要来源,而这些主子必然不会让三姑娘插手,顶多让她管管明面上的田地铺子,三姑娘如果想拿这个管住主子,又怎么可能办得到呢?
不过如果主子自个儿乐意被管,那自然另当别论了。
思索着,她道:“主子昨晚上不是跟姑娘说了,您只要学会就全归您管,到时候肯定得听你的。”
这话让苏瑜听得很舒坦,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以前无论大小事都得听三哥的,如今好容易有个翻身的机会,她绝对不能放弃,下定决心要好好学。
不过怎么想是一回事,等真的到了大堂,听着底下几个管事的禀报,以及呈上来的账簿,苏瑜还是有些傻眼的。
等管事们离开,她自己继续翻着那些账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青黛看她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姑娘可是觉得自己答应三公子的太早了?”
苏瑜可不想认输,唯一可以反过来妹妹管哥哥的机会呢,一定不能认输。她喝了口茶,形容平静地道:“这有什么,我肯定能学会的,难不成比被我三哥逼着背书还难?”
说完又看了看眼前堆着的各种账册,问忍冬:“这么多东西,那我们家得多少钱呐?”
忍冬道:“当初二夫人出嫁时,靖隋公给的嫁妆就很丰厚,田产铺子各有一些,东市有好几家铺子其实都是咱们自己的,此外还有西面的庄园土地。”她说着从一堆账簿里翻出几本摆在苏瑜跟前,“大概就是这些。”
然后又指着余下更多的账簿:“这些是主子打胜仗后朝廷赏下来的,比夫人的嫁妆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等姑娘把这些统统看明白了,就知道家里有多少银子了。”
苏瑜点点头,思索着道:“要不咱们先从我阿娘的嫁妆开始看?”
——
自从开始学习看账,苏瑜又继续被绑在了家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便看着册子写写画画的做笔录,学的十分认真。
这期间苏丞来过两次,苏瑜看见他也没以前那么热络了,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账册,对于苏丞问得话也都敷衍了事。
苏丞原本都没指望她真的学出个什么来,没想到她这次居然还挺来劲,不免走过去拿了她写的册子看,竟也颇有条理,什么都记得清楚明白,一些发现的问题也罗列十分清楚,还真让他刮目相看了。
“你学的倒快,东市那几家铺子可都了解?”苏丞问。
苏瑜点头:“差不多了,不过我决定明天跟忍冬去铺子里看看,刚好册子上有些问题要问问那里的管事。”
苏丞倒没说什么,只把账册还给她:“不用那么用功,仔细伤了眼,坐久了去园子里转转。”
苏瑜敷衍应着,但其实她一点都不觉得累,而且还很兴奋呢。管钱可是好差使,她当然得用功学。
次日一大早用过早膳,苏瑜便与忍冬乘马车去了东市。
东市的铺子一共有五家,分别是珠宝、衣饰、药铺、茶肆和书铺。说到这个书铺嘛,就是苏瑜以前经常跑去买闲书的那家……
不过那时候她是真的不知道,这铺子居然是自己家的,要是知道,直接让人拉一马车去府上,多省事。
当然,苏瑜现在已经不看那种东西了。
苏瑜看完了前面四家铺子,最后才进了那家书铺。掌柜的看见她只当是老主顾来了,两眼放光,亲自迎上来:“苏三姑娘许久不来光顾,小店又进了新货,没准儿姑娘会喜欢,不如还是老规矩,您自个儿先去楼上看看?”
这东市的五家店铺以前都归刘管事看着,这掌柜的明显只认得刘管事,根本不知道铺子是苏家的。想到自己以前大大咧咧跑上去找书看的事,苏瑜顿时有些讪讪,下意识摸摸鼻子。
忍冬从腰间取了对牌给他,没有说话。
掌柜的接过来一看,哪里还不懂得,弓腰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赔笑道:“原来是姑娘,小的眼拙。”说着又十分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的书架摆放,以及佣人们的干活情况,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他在这铺子里当掌柜已经三年来,只知道头上有个刘管事,这还是头一回瞧见正经东家,没想到居然是苏大都督的妹妹,合着这铺子是都督府的产业呢,那他可得好好干,日后说不定还能升一升。
这么想着,他已经对着苏瑜点头哈腰请她入座,顺便让人奉了茶水,又召集了所有人聚在一起,等着苏瑜训话。
其实苏瑜过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只看账本不看见实质性的东西,老觉得缺点什么,故而过来瞅瞅,便对着掌柜道:“让大家各忙各的就成,我就过来看看。”
掌柜的笑应着,转而让佣人们散去,擦桌子的擦桌子,摆书的摆书,招揽客人的招揽客人,一切依旧那么井然有序,但又明显没先前那般随意,个个儿十分拘谨。
苏瑜看见了只当没看到,尽量抬头挺胸,面容平静,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管事的。她自己四处转着,掌柜的跟在后面跟她讲着铺子里的布局,苏瑜也认真听着,时不时与忍冬交谈上几句,然后再问管家一些事。
其实通过最近查看账册来分析,书铺是东市这五家铺子里收成相当可观的,而销售最红火的,当属二楼那些书。
只因那些书京城里仅此一家,再没有旁的地方可卖。
其实看这种书的不单单只有苏瑜这样的小姑娘家,一些男子也有看得,当然,他们看的比苏瑜看得更露骨,甚至还带有插画。
跟男子看得书相比,苏瑜那些根本就是再正经不过的东西,文中多以剧情为主,说起暧昧也不过就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儿什么的,了不起会有那么一两段男女敦伦之事,也写的风花雪月,飘飘忽忽,苏瑜其实都没怎么懂其中细节。
苏瑜在二楼查探时,目光一本本扫过书架上的名字,下意识就想取下来抱走,随即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硬生生忍住了。
等又看到几本书,她突然看向忍冬:“咱们俩看账册时,二楼的书卖的最好,这几本书如果摆到下面去,或许能起到宣传的作用。”
她指着的那几本名字都比较正经,如《雪落西厢》《清风吟》《梅花引》之流,这种书苏瑜以前看过,全篇下来男女之间发乎情止乎礼,讲的都是朦胧的情爱故事,大可以拿到明面上去卖,或许能招揽到新主顾。毕竟书全部摆在二楼,也就只有那几个常客知道,卖的再好圈子也是有限。
忍冬觉得有理,便点头应了,让掌柜的记下。
等全部看了一遍,苏瑜从二楼下来时,迎面看到特地为贵客准备的椅子上,居然坐着太子。
他穿了件青白色麒麟纹图案的直缀,衣冠楚楚,仪态矜雅,风度万千。看见她从二楼下来,太子先是诧异,随后眸中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笑。
看他这样子,苏瑜便知道他误会自己是在上面挑书了,不过她以前的确没少看,算不上误会。何况她跟太子不熟,也没必要解释什么。
等苏瑜走近一些,太子已经悠然起身,目光似笑非笑看向她:“苏姑娘也来买书?”
苏瑜对他屈膝行礼,随后淡然地笑:“随便看看。”
“哦?”太子挑眉,“那不知姑娘可看中了什么书?”
“我倒是没挑到一本好的,只找了本棋谱。”幸好方才她巡视时瞧见了这本棋谱,想着带回去自己琢磨,就让忍冬拿着了,也幸好她方才忍住了那股冲动,楼上的书一本都没带下来。
太子接过来看了看,又笑着递还回去,面上是如沐春风的笑:“大都督的棋艺举世无双,姑娘还用自己学这些?”
“三哥太忙,自然顾不得我,我自己看看也好。”
这时,门口传来一抹甜软的声音:“表哥!”
众人侧目,便见一位衣着华贵的貌美姑娘在丫鬟仆人的簇拥下进来,她看上去十五岁上下的年纪,穿着淡黄色罗裙,身姿纤细窈窕,举止活泼,五官精致,尤其那一双杏目水灵灵的,格外璀璨。
听她唤太子表哥,苏瑜便知此人的身份了,原来是陵水长公主的女儿,莱阳县主。陵水长公主是太后和先帝的嫡长女,今上的亲姐姐。陛下无女,这莱阳县主在京城里便是最尊贵的名媛了。
她提起裙摆跑过来,脸上是欣喜和惊讶:“表哥怎么在这儿?我方才在外面看到你的马车,故而进来瞧瞧,没想到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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