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年虽然没有加入小虎崽的“追逐戏”,但还是跟在它们后面走动起来。
——刚刚自己突然矫情那么一下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想这么不吉利的事情,赶紧呸呸两下,把不好的东西呸掉!
大概是因为远安靠海,所以晚膳中的食材多偏海产,好在晓年吃得惯,不仅不觉得腥,反而觉得味道很鲜美。
这时候天气转暖,运输不易,哪怕是在京城,想要吃到新鲜的海货,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现在满桌子都是,让人感到幸福的同时也生出对居住在沿海地区的百姓的羡慕。
“今日我们出去探路,渔民都说今年水暖,收获颇丰,看来北境三郡中,至少远安的百姓过得还算不错。”
这两天自家殿下要带简大夫和小公子去海边游玩,蒋长史当然要亲自带人去鲸海海岸寻找合适的地方。
这地方要隐秘一些,又要风景优美,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的。
他们在寻路的时候遇到了很多归返的渔船,蒋长史动用自己优异的沟通能力,很快就从渔民口中得知了几个合适的位置,顺便聊几句的时候,就知晓了这个值得高兴的事情。
当初瑥亲王突然病故,又没有明确的继承人——或许更加准确地说,是他喜欢的继承人和朝廷希望的郡王,不是同一个人。
瑥亲王殁了,留给北境的,是悬而未决的雪主之位和潜藏的乱象。
一旦兴安雪岭的两位真正对峙起来,变成你死我活的局面,苦的可是普通百姓。
“远安的海岸虽不是很长,但这周围的居民都是靠海吃海,哪怕不是出海打渔,也会做跟海有关的工作,比如晒盐。”
盐,每日看似用得不多,但却必不可少。
在加上这时候的食品储藏主要依靠用盐腌制,所以控制盐产,就等于控制了民生。
最初,尤其是在九州内陆,除了在天然盐井取盐,人们获得食用盐的方法主要是煎盐。
但这种获得盐的方法费工费力不说,还要耗费大量的柴木,以至于有些井盐区因为煎盐,将周围的树木全部砍伐殆尽,不仅造成了极其严重的环境破坏,最后也使得盐井因缺乏燃料而停产,得不偿失。
之后,海水晒盐的发现,让这种情况悄然发生变化。
一开始由于技术的限制,晒出来的海盐质量并不太好,所以在冀州的大部分地区,煎盐仍多于晒盐。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经验的不断累积,技术也在逐渐完善,海盐各产区大都改进了晒制之法,让晒盐的效率和海盐的品质得到了提高。
于是在内陆还是不可或缺的煎盐,在沿海的区域变得越来越少,直到完全被海水晒盐所取代。
大概的过程是用经过太阳晒干的海滩泥沙浇海水过滤,制成高盐分的卤水,再将卤水存在池中,在阳光下蒸发结晶成盐。盐工会反复这样的步骤一遍又一遍,直到晒出盐来。
现在整个冀州大概有三分之一的用盐来自海岸,它们被制出之后由朝廷委派的盐官统一收走,然后再送往内陆的方向。
由于海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于原料上几乎没有成本,所以说这门“生意”可以说是一本万利。
盐铁专营,对于九州五国来说,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国策。
但在这种情况下,有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也不足为奇。
哪怕冀州有明文规定,“刮碱煎炼私盐,所犯一斤以下,徒三年,配役;一斤以上,并决重杖一顿,处死”,私盐依然禁而不止。
提及晒盐的工作,蒋智顺便提了一句私盐的事情,称最近有盐工频频离开盐场,估计是有猫腻。
晓年想到了什么,不禁问道:“他们是如何过得层层关卡,把盐运走的呢?”
因为刘煜的封地靠海更多,照理说走私盐的情况会更严重,但摄政王的地盘管得紧,反倒没只有一处产盐区的远安走私盐这么嚣张。
瑥亲王不在之后,虽然依然有两位拥有“魂魄之力”的皇族在北境、能够震慑妖魔,但刘炫和刘葵却震慑不了人群中的魑魅魍魉。
这些藏在暗处的人,正趁着新的北境之主还未确定,加紧时间作乱。
蒋长史把自己知道的几种方法告诉他,让晓年惊奇不已。
难怪有伟大的思想家曾说,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这放诸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道理。
“殿下来远安,是否要彻查私盐的事情?”晓年觉得,作为煜亲王心腹的蒋长史不会无缘无故与渔民聊起海盐的事情。
但刘煜却摇了摇头:“我们不查,等他们自己去查。”
煜亲王在北境巡视,并非要真的做出什么,而是要作为皇族的代表,在北境诸郡中产生一种威慑力,让那些蠢蠢欲动或者已经冒出的势力收敛一些,不至于太过猖獗。
但刘煜本人并不打算真的掺和进北境的事务。
冀州皇帝为何要派他来兴安雪岭,刘煜心知肚明。
徐家因徐氏的事情元气大伤,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摄政王在京中不仅让帝王感到不安,也同样让徐家和徐太后生出忌惮。
恰好这时候北境不稳,让煜亲王离京,既可以稳定北方诸郡,又可以让很多人稍微松口气,所以多方“协作”,促成了此事。
能够带晓年到远方走走,这次离京对于刘煜来说其实不算坏事。
事实上他每天都在想着晓年一行到了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够去接对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京城里的人和事。
如果刘炘不再作妖,刘煜想:也许彻底离开天京,接晓年回封地,然后再不管朝中事情,只做一方闲王,关起门来过日子,听起来似乎也挺美妙的。
不过深涉入北境事宜,就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嫌。
这样新的郡王受封,他才能全身而退,带他的小大夫回京城,或者去他自己的封地。
……
煜亲王最后确定的位置,在一处十分隐秘的地方。
那里因有高崖在旁,只要人占据高地,就可以看到周围情况,所以一旦有陌生人靠近海滩,刘煜的亲卫就能发现,并用煜王府特殊的方式示警。
晓年他们下了马车又走了一段才抵达目的地,等真正身临其境,才知道远处影影绰绰看到的景致远不如眼前的景象。
把小虎崽放到沙滩上,晓年轻声道:“宝贝,我们到了哟。”
就跟第一次看到大海被震撼到一样,起初小虎崽站立在砂石之中,一动不动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爪子下的白沙,小脑袋瓜子都是空的,半天回不了神。
爪子下的细沙比它们在其它地方踩过的砂石要软上许多,稍微用点力就往下陷进去一点。
它们甚至有些害怕,万一自己动了,不小心被沙子给吃了怎么办?!嗷呜~
感觉到小家伙的顾虑,晓年脱掉了鞋袜,也跟它们一样光脚站在沙滩上,感觉到太阳晒在上面已经有些温度,十分的舒服。
他蹲下身来,抓起一点沙子,埋住了乖乖和崽崽的一只小爪子。
小家伙一脸蒙圈地看看自己被埋住的爪子,再看看哥哥,然后再看看爪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晓年假装无事却又把它们所有的小爪子都给埋住了,才忍不住笑起来:
“哥哥给你们堆一个大兔子。”
晓年说完就开始“创作”,很快就堆了一坨东西出来,小虎崽凑过去,左看看右看看,脸上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
这下简大夫笑不出来:“……”他堆的明明就是兔子啊!虽然抽象一点,但不代表它不是兔子!
煜亲王在旁围观了整个过程,实在不想晓年因为两个不懂事又没有品位的小崽子伤心,于是上手抹了两下。
他亲手为晓年雕过冰兔,放在从晓年卧房走到主卧的走廊边上、好陪晓年夜晚来回,所以他对兔子的构造十分清楚(雾),削起形来自然得心应手。
“嗷呜嗷呜~”“嗷嗷嗷嗷~”小家伙见状立刻激动了起来,围着那只趴在沙滩上的“肥兔子”来回转悠。
小虎崽还时不时冲着晓年叫一下,扒弄扒弄他的脚踝,示意晓年看兔子。
刘煜见晓年更加郁闷了,于是在沙兔子的旁边又堆起了什么,晓年仔细看才发现,刘煜竟然在旁边堆了一只迷你版的白虎。
站在远处的蒋长史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自家殿下在海滩上堆沙子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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