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府外,此刻的梁靖也是心神不宁。
到了年底,各处衙署都需将一年的事办清,他即将调往东宫,这几天便格外忙碌,将半年来经手的事挨个理出来,交割清楚。忙了整日,后晌时却忽然收到消息,说玉嬛随福安小郡主出城赏梅,却在怀王别苑失踪了。
这消息如同霹雳,梁靖当即丢下手头事务,纵马出城。
两处碰头,何四将过程说了,抱拳躬身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没能护在谢姑娘身旁。贼人将她带出别苑,朝南边逃走,属下已派了人去追,怀王府的侍卫也在帮忙,途中留有记号。”
金光岭下常有皇亲国戚往来,防护格外严密,怀王又是景明帝最信重的弟弟,王府护卫不比东宫六率差多少,这回福安小郡主出门,自是提前在别苑布了侍卫,何四擅闯无益。
梁靖知道轻重,只沉着脸道:“当时永王也在?”
“永王陪同长公主赏梅,用了午饭后,回他的别苑去了。”
“玉嬛出事之后呢?”
“谢姑娘失踪时,怀王爷的别苑里没太大的动静,属下急着去追谢姑娘,不曾留意他。方才问过怀王府的侍卫,据说用完饭后长公主有事回城,永王陪她同行,并不知道此事。”
就这样撇干净了?
京城里虽暗潮云涌,归根结底,也不过那么些事而已。
旁人没能耐在怀王府插手,算来算去,嫌疑最大的仍是永王。
但如今玉嬛下落不明,他手里又没证据,听罢禀报后沉吟片刻,吩咐道:“派几个人盯着永王府外面,再往金光岭探探消息,看后晌永王别苑那边有没有动静——也派个人盯着,别打草惊蛇。”
何四躬身应是,梁靖没再逗留,自翻身上马,循着记号疾驰而去。
劫持玉嬛后逃离的那人显然是受过训练,途中七弯八绕地甩脱追踪,颇有章法。梁靖追了一阵便摸索出来,因对京城周遭地势极熟,便舍了弯弯绕绕的记号指引,抄近路前行,在日色西倾时分,终于追上对方行踪。
三路人马会和,有梁靖亲自指引,终在一处僻狭山路上劫住贼人。
梁靖单薄的官服在冬日冷冽的风里吹得冰寒,借着山势设伏,救人倒没费太多功夫。然而那昏过去的蒙面少女救回手里,揭开套在头上的布袋,却不是玉嬛。梁靖大怒,将擒住的贼人踹翻在地,而后跟怀王府的侍卫头领一道,押送回城,禀明怀王。
丢了人后胆战心惊的福安小郡主也在此时回府,满面担忧。
怀王听了两边的禀报,登时大怒。
那一带守卫颇为严密,能从王府别苑将人带出去,定是有内应协助。
怀王当即命人严查,从当时别苑的仆妇丫鬟口中查问线索,梁靖则将捉回的贼人带进一间暗室,逼问主使。那人显然是训练过,先前能甩开数人追踪,如今对着刑具,也是面不更色,嘴巴铁铸般严实。
梁靖曾前世驻守边塞数年,执掌军规铁律,震慑万千兵马。如今盛怒之下面沉如水,见旁人束手无策,亲自接过刑具。
密室幽暗,几盏烛火凄惨冷淡,梁靖身上仍是大理寺的官服,暗红的衣襟染了大片血迹,颇为骇人。他负手近前,神情冷厉,手里血锈斑斑的铁钳挑起贼人的下巴,眼底尽是凶狠厉色。
“人呢?”牙缝里咬出来的声音,满含怒气。
贼人冷笑着抬眼,在对上他目光的一瞬,却骤然停顿。
那双藏着血丝的眼睛冷沉凌厉,藏着股凶狠杀气,跟眼前旁的人全然不同。
片刻对视,气势高下立现,到天色将明时,贼人终于熬不住,供出个人来——赵锋。
据贼人供认,别苑的内应劫出玉嬛后交在了他手里,而他则在离开别苑后不久,借着山势密林遮掩,将玉嬛神不知鬼不觉地交在了赵锋手里。他的任务就此终结,至于赵锋会如何处置玉嬛,恐怕只有背后指使的人知道。
这结果审出来,不止梁靖,就连怀王都觉愕然。
——从贼人供出的形貌来看,那赵锋不是旁人,正是东宫监门卫率的副手。
……
天色将明时,玉嬛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漫长的数年时光,像是忽然寻回的记忆,印刻在脑海里。她知道那不是梦——梦境凌乱而没有章法,醒来后也未必能记得真切,但昨晚浮现在脑海的那些事,却是真实发生过,彼时的悲喜、彼时的疼痛,此刻想来依然分明。
玉嬛走到窗边,推开窗扇,清晨冷冽的风兜头扑过来,叫人清醒无比。
她深吸了口气,看着这座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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