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接连几日的大雪,皇宫内残雪连陌,一片白皑皑,朱嗣炯下朝归来,听闻御花园的梅花开了,便令御辇绕道梅林,打算折枝梅花一讨阿碧欢心。
梅林并不大,伴着小小的堆翠山,只有七八亩地,但品种名贵,又得宫中匠人悉心养护,是以开得十分繁茂,红的、粉的、白的,交相辉映,极为绚丽多姿。
更妙的是,还未走近梅林,先有阵阵暗香浮动,朱嗣炯深吸清香冷冽的空气,不觉精神大振。
他一边赏梅,一边挑挑拣拣,奈何没有满意的。
忽看到流芳亭旁有棵老梅树,斜里突出一支,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蚯,枝头红梅开得如云霞般灿烂,当即拍手大赞,就是它了!
朱嗣炯拾阶而上,到了暖亭跟前,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暖亭中,是几个女子正在讨论诗词,“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我现在方体会到陆放翁的心情了。”
这女子幽幽叹道,语气中是无尽的哀愁和怅惘。
另一女说,“我与姐姐是一样的,都被锁在这重重深宫,纵有千般才情,也不过是落寞孤苦终身罢了。”
每日处理朝政已很累了,朱嗣炯懒怠去听后宫女人的悲秋悯月,他皱皱眉头,伸手去折梅。
忽听亭内又有人说道,“两位娘娘且瞧外面梅花,纵然严寒相逼,可依旧傲然挺立冰雪之间,我们今日来赏梅,不就是赏的梅花风骨?”
正说着,暖亭窗子从内打开,直直冲着朱嗣炯的脸而来。
朱嗣炯反应极快,霍地一闪,那扇窗子,便“啪”地拍在旁边伺候的汪保脸上。
差点把汪保拍晕了!
开窗子的人已然吓傻,“陛、陛下?!”
又是田果儿泫然欲泣的脸,朱嗣炯眉头皱得更紧。
一听说皇上来了,亭子里的人赶忙出来见驾。
是林氏和丽嫔周氏,急匆匆跪下,不偏不倚正好挡在那棵老梅树前面。
朱嗣炯说了声“起来”,示意她们让开。
丽嫔微微低着头,有意无意间往林氏身后藏了藏。
入宫近两个月,这是头一次见到皇上,田果儿的心不由突突直跳,她悄悄拉了拉林氏的袖子——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要放过!
林氏犹豫了下,鼓足勇气说,“陛下,天气寒冷,去亭中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朱嗣炯走到树前,左右端详那支梅花,正琢磨从何处折好,闻言微微一顿,“不用!”
林氏的脸皮就有些发红,搓着帕子,一脸尴尬的笑,喃喃着不知说什么好。
田果儿看出皇上想要折梅,便腆着脸上前,伸手去折,“奴婢看这支梅花好,折下来插在瓶中,赶明儿置于御书房,陛下批阅奏折累了,就赏赏这梅花,歇歇眼睛。”
她手脚很快,朱嗣炯阻止不及,眼睁睁瞧着她“咔嚓”一声,生生将那支梅花从中折断。
田果儿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由双腮飞上两朵红云,羞答答地侧过身子,将梅花往朱嗣炯面前一捧,娇娇怯怯说道,“请陛下笑纳。”
笑纳个屁!
朱嗣炯看着她手里的梅花,又看看树上的断枝,心疼得无以言表。
一阵诡异的安静后,朱嗣炯开口道,“你这女人实属罕见!”
陛下夸自己了!田果儿面上一喜,却听他又叹道,“朕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怕是宫墙都没你的脸皮厚。”
朱嗣炯目光满是疑虑,“朕几次给你没脸,你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朕身边凑,你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在你眼里,朕就是不管脏的臭的,统统来者不拒的色中饿鬼?”
田果儿手一抖,红梅“噗”地落在雪中,她身形晃了几晃,似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奚落。
“陛下!”她扭着细细的腰肢,歪歪斜斜跪下,一哭三叹,“您误会奴婢了,在奴婢心中,您宛若天神,贵如……”
“闭嘴!朕气昏头了跟你说些废话!”朱嗣炯没好气说道,“汪保,着人扔她去浣衣局!”
“是!”汪保立刻应道,揉揉流血的鼻子,恶狠狠看了田果儿一眼,小样儿,等着你!
朱嗣炯也没了折梅的心情。
看着离去的皇上,再看几个内侍过来要拉她走,田果儿终于感到一丝害怕,下意识去抓林氏的裙角。
还没碰到林氏,她已被堵上嘴,扭手扭脚地被架走。
田果儿刚才一番作态,林氏哪里还猜不出她的心思,但二人相伴数年,实不忍见她没个下场,遂挽着丽嫔的手急急道,“周姐姐,果儿一去凶多吉少,可怎么好?”
丽嫔轻轻摇摇头,苦笑道,“我算哪个牌子上的人物,怎么会有办法?……你别急,不然求求皇后,她一句话顶我们千百句!”
“皇后肯帮忙吗?”林氏想到皇后对果儿不加掩饰的反感,忧心重重。
丽嫔没有说话,她也知道这是难上加难的事。
二人一路沉默着,走到梅林外,恰遇到了王贵妃。
这位出身高贵,又有太后撑腰,也是惹不起的人物。
二人忙给贵妃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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