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班第挑挑选选,拖了几头皮毛品相上好的狼尸‘得胜而出’时,整个人像从血池里捞出来的,狼狈不堪。
一滴血水顺着额角淌下来,滴到眼睑处,班第粗鲁的抹了把脸,去了不远处的小河下游处理猎物。
牧民不吃狼肉,但狼肉晒干后泡水,用来清洗被狼咬伤的牲畜的伤口,愈合效果极好。
且狼的鼻头与胆囊可入蒙药,皮毛能互易保暖。
班第利索地收拾好几头猎物,又胡乱洗了洗身上的血污。
上马返回之前,脚下突地一顿。冷峻悍气的脸上,迟疑一闪而过。
而后,再次迈到小河边,对着清澈见底河水。
自怀里掏出容温给的伤药掂了掂。
沉了一瞬,才掏出一把玄木短铓,开始笨拙的修面。
他这些年过得糙,修面这种事做起来极不顺手。一不留神,便被寒光凛冽的短铓拉了道口子。
班第低‘嘶’一声,莫名觉得憋气。一张俊脸乌云密布,猛地站直身,打马离去。
碧青草甸,葱郁矮山,白顶帐篷,四下都是静的。
那一大两小竟还未回来。
班第面无表情的牵着坐骑去东边草甸吃草。
远远的,孩子清脆的笑声传来。
“五叔!”宝音图蹦到一处小丘上对班第遥遥招手,“我们在这儿。”
班第闻声望去,灰眸自然而然越过蹦蹦跳跳的宝音图,目不转睛盯着朝他跑来的姑娘。
远方天地,骄阳为衬,姑娘肆扬的裙摆,靡艳到灼目。
“给你这个。”容温累得双颊绯红,气息不匀。面上笑意却十分欢畅,两眼弯弯,把手里的东西捧到班第面前。
班第垂眸看了眼,并没接,粗声问道,“他们带你去挖的?”
“对。”容温习惯了班第冷脸的样子,不以为杵。笑眯眯的点头,一双澄澈的鹿眼生机勃勃的,“宝音图说这个叫小、奶瓜,我特地给你带回来的。”
小、奶瓜只生长在稀疏的草甸上,拇指大小,灰褐表皮。瞧着不太好看,但扒了皮后,里面的果肉不仅清香四溢,还带着一点点奶味,故名小、奶瓜。
“给我带?”班第话尾微扬。
“嗯。”容温晃了晃自己头上的小辫子示意,“谢礼。”
她这一晃脑袋,班第才注意到她的小辫间插了好些朵黄黄紫紫的小野花。
——姑娘家爱美的小心思。
莫名的,班第勾了勾唇角。
早先那些憋气,悄然间,散得一干二净。
但说出来的话,还是硬邦邦的,“自己吃。”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吃这零嘴像什么样。
“真不要?”容温反复确认,手还是举着,“这很好吃的。”
班第垂眸盯着她脸上的期待,顿了顿,鬼使神差拿了一个捏在掌心。
看他确实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容温无意勉强,收回手,顺口问道,“你修面了,那上药了吗?”
班第一顿,灰眸心虚的落在别处,含含糊糊的“唔”了声。
“那就好。”容温以为他上过药了,没继续追问。
顺势坐在身后的小丘上,跟着两孩子乱跑了一上午,先前玩得高兴没察觉到累。这会儿停下来,便觉得两条腿软得很。
远处两个孩子的打闹声,衬得他们这处,越发沉静。
容温剥着小奶瓜的皮,忽然一本正经道,“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班第略一挑眉,算是同意。
“宝音图。”容温没用任何措辞,开门见山问道,“宝音图是谁?”
班第敢让她见到与大阿哥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宝音图,那便证明,他根本没打算瞒她。绕圈子试探等,大可不必。
班第早料到容温会有此一问,答得同样坦荡直白,“算起来,他应该称呼你一声——皇长姐。”
“咳……”容温被小奶瓜呛得满脸通红,好半天才平息下来,不敢置信道,“他是皇阿玛留在草原的血脉?可是近年来南方战事频发,皇阿玛忙于朝政,鲜少巡幸蒙古……”
总结来说,其实就是宝音图的年纪与皇帝出巡蒙古的时间对不上。
“错了。”班第淡声打断,目露讥诮,“不是今上,是世祖皇帝。”
“先帝世祖顺治爷?”容温目色一凝,似想起了什么,“难道……是静妃?”
当今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其实是顺治帝的第二位皇后。
顺治帝的元后,也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出了名的貌美。但再美,也得不了帝王青睐。顺治帝以一些莫须有的理由将其废为静妃,移居侧宫。
容温曾偶然听说——静妃被废后,心怀郁郁,芳华早逝。
但是,容温在宫中数年,从未在任何祭典上,见过有关静妃的祭文与神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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