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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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眼睛是靠眼轮匝肌和上睑提肌的作用,进行睁开和闭合。在死亡后,肌肉会呈现出死前的状态。是否瞑目,取决于死者在死亡前是否收到了大脑释放的信号,让眼轮匝肌进行反应,将眼睛闭上。若没有这方面的信号,人死后眼睛就会保持着睁开的状态。

其实通过科学统计,‘死不瞑目’的情况并不算非常鲜见。而且不同疾病情况下所导致的死亡,其‘死不瞑目’的概率也不同。比如脑肿瘤的概率就会比较高,因为脑肿瘤很容易影响到神经传递,便会更容易阻碍闭眼信号的发出。

崔桃很遗憾自己不能把这一番话说出来,给赵祯科普一下。

崔桃只得换了个方式跟他解释:“妾只是在说事实罢了,若官家不信,改日可以派人多调查一些身亡人的情况,必有不少自然病死却还有死不瞑目的状况出现。所谓的死不瞑目,不过是因为大家见过死亡的状况太少,因对未知事不了解而觉得恐惧,说出来吓自己也吓别人罢了。

妾之所以说这些,是想劝慰官家三思,万不能因这种状况便武断断定了虞县君的死亡原因。”

赵祯这才稍微消了些气,“你懂得倒是颇多。”也不知她见过了多少死人!

赵祯没有质疑崔桃对‘死不瞑目’情况的解释,对于崔桃的劝谏,他也能听得进去。其实也恰恰是因为崔桃这两句劝谏,让赵祯意识到崔桃查案是凭事实考证据,既然不会因他是皇帝而讨好,大概也不会因为太后的淫威而屈服。如今他恰恰需要的就是不畏强权的人,来彻查清楚虞县君的死因。

“虞县君眼口鼻流血,这种死状符合砒霜中毒的表征。”崔桃表示现在调查的主要方向,就是今晨虞县君在什么时候的将毒入口,而导致身亡。

赵祯当即命人传唤虞县君身边的人问话。

随即便有内侍告知赵祯,伺候虞县君的那些宫女和内侍都被太后给扣押了。

赵祯更怒了,怒令侍卫便是动用武力,也要把那些人给他抢回来。

崔桃劝赵祯息怒,她立刻跟齐殿头打商量。

齐殿头这便应承,立刻去办了。

赵祯令内侍搬了把椅子来,他便坐在椅子上,亲自监督崔桃查案。

崔桃则在这空当,折返回虞县君的房中,收集了虞县君的指甲微亮的白色粉末。然后她就在赵祯的面前,用银针试探,可见光亮的银针尖尖有微微犯黑的情况出现。

“她指甲里沾了毒物?这是为何?”赵祯疑惑。

崔桃摇头,表示她目前也无法明确判断,先听听看虞县君身边人的证供再说。

随即共有八名宫人和内侍被带到了赵祯跟前。八人分列两排,整齐地跪在赵祯跟前,所有人都啜泣着,其中有四名宫女哭得最凶,眼睛早已经肿了,可见她们之前在被刘太后圈禁的时候就一直处在伤心的状态。

这四名宫女分别叫弦乐,弦歌,弦舞和弦画,是伺候虞县君最得用的四名大宫女。

赵祯让她们四人痛快地说明白事发的经过。

弦乐:“今日一早儿虞县君刚起床,婢子正伺候着给虞县君梳头,却听外头忽然传话说太后来了,虞县君和婢子们便赶忙相迎。太后一见虞县君,便说她、说她——”

弦乐说到这里就哽咽住了,不知该不该去讲接下来的事。恰巧在这时候,弦歌、弦舞和弦画三人哭得更凶,直接带动其余四人也猛哭起来。

旁观的人或多或少都看得出来,她们这是委屈了,接下来肯定涉及重大内情,虞县君必然是从太后那里受了不少欺负。

赵祯眼睛里喷着火,他却没有说话,而是他身边内侍呵斥弦乐快讲。

“你们尽管把所有内情都如实讲出来,官家自会替你们做主!”

弦乐磕头,继续讲述了接下来的经过。

“太后以姿仪有失为由,令虞县君受罚,命人强押着虞县君跪地认错。虞县君觉得委屈,那时候大家都刚起床,哪得时间令姿仪得体?凭虞县君如何解释都没用,太后还叱虞县君以下犯上,大不敬,命人给虞县君掌嘴。又说虞县君凭着擅茶道,便魅惑君王,罚虞县君喝了一大碗茶水。”

玄月说到这里,哭得更凶,已经泣不成声。

一旁弦画连连跟赵祯磕头,流泪不止地解释那碗有多大,那茶水有多烫。

赵祯听得眼眶发红,攥紧了拳头。

“之后呢?”崔桃问。

弦画伏地边哭边道:“之后太后就斥责了虞县君许多该守规矩的话,说虞县君竟不懂知错就改,又命人灌了一碗热茶给虞县君。虞县君晕了过去,婢子们见状要去查看状况,太后却不准婢子们伺候照料她,命婢子们在外候命,三个时辰后才许入内。

三个时辰后,等婢子们进去的时候,就见虞县君躺在桌下面一动不动了。婢子们靠近查看虞县君的情况,便发现虞县君已经、已经……”

“婢子便立刻前往垂拱殿,想要禀告给官家,却不料被太后身边的内侍瞧见了,拦住了我们,之后婢子等就都被关了起来。”弦歌接着弦画的话说。

“求官家为虞县君做主啊!”弦舞连连猛磕头给赵祯,竟不过几下子,便把额头磕出血来。

赵祯猛然起身,直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他大迈步匆匆而去,随行的内侍见状,立刻追上,高声喊着劝赵祯息怒,但似乎没什么作用。

片刻之后,没见赵祯回来,崔桃便猜测赵祯应该是去找刘太后对质了,想来他们母子必要来一场大战了。

崔桃如今身份微小,自然是无法插手去管帝后大战的事。只去细问这四名丫鬟,当时她们在发现虞县君身亡的现场情况如何。

“人就躺在桌下,一动不动。地上洒满了水和茶叶,还有碎了的碗——”弦乐停顿了下,缓了两口气,对崔桃补充说明道,“就是太后给虞县君灌茶的大碗。”

她用手比量了一下,崔桃瞧她比量的比齐殿头形容得还大,感觉直径应该有两尺多,更像缸了。

崔桃再确认问其余的七人,情况是否如弦乐所形容的那样。

弦歌、弦舞和弦画立刻点头,表示确实如此。另外两名宫女和两名内侍反应了下,才随之也跟着点头。

“我看你们四人好像不太确定?”崔桃问道。

两名宫女和两名内侍忙解释他们平常都是在屋外伺候,事发当时,他们人也在外头,只是隔着门,依稀看看见了有个人躺在桌下,再听当时站在门口的弦舞等人哭喊着虞县君死了。他们就慌乱起来,要么吓傻了站在原地,要么着忙地想去找人,又不知最应该去找谁,只得在原地打转。

崔桃点点头,再问弦舞等人当时现场可还看到什么别的情况。

弦舞接着告诉崔桃,当时桌子上摆放的几盘点心也都打翻了,总之桌子那里很凌乱。接着又形容了虞县君身亡时的状态,跟崔桃所见的情况差不多,背对着门的方向,卷缩躺在桌下。

至于其它的地方,弦舞表示她们也不知道了。

“婢子们发现虞县君身亡都怕极了,顾不得去看太多地方,只想着快点去告诉官家。”弦舞说罢,还是忍不住地痛哭,难受虞县君死得惨。

弦画抱住弦舞,拍拍她的后背,然后向崔桃道歉,请她见谅。

“虞县君是极好的人,平日里没少照顾婢子们,从没把婢子们当卑贱之人看。有一次弦画在外犯了错,冲撞了罗都都知,还是虞县君出面力保,跟罗都都知大吵了一架,才得以保住弦舞的命。”

崔桃应承,表示理解,又掏出自己身上的帕子递给弦舞。

弦舞忙道谢,用帕子擦拭肿得不行的眼睛。

“回头若能得冰就敷一下,不然就用凉井水沾湿帕子敷一敷,不然明天早上你这眼睛怕是睁不开了。”崔桃嘱咐道。

“多谢崔娘子。”或许也是因为崔桃送帕子又好心嘱咐的缘故,弦舞对崔桃没有之前那么生疏了,噗通跪地,抓着崔桃的衣裙,磕头恳请她一定要秉公查案,为虞县君的死鸣冤。

“你们可清楚你们要面对的人是谁?”崔桃扶起弦舞,令她们都不必客气,随她一起坐在石阶上说话即可。

几个人跟着崔桃并排而坐,与之前的状态相比,又稍微放松了些。

“自然是知道,太知道了,也知道这一遭后,我们怕是都会性命不保。”弦乐叹道。

弦舞点了点头,“可我们不能辜负虞县君,她待我们那么厚道,如今却这般受尽折磨后惨死,若我们为了保命,便背叛于她,活着亏心,死了更无法面对她。再说我不信这世道就真没有公道了,那么明晃晃的事,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发生,难不成还要颠倒黑白么!”

“那太后的人将你们控制起来之后,可有威胁过你们什么?”崔桃再问。

弦乐和弦舞等人都没料到崔桃居然敢这样问问题,直接用‘威胁’二字形容太后。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再看崔桃都有敬重之意。

“自然是威胁过,不许我们乱说,否则没命活!”弦舞道。

崔桃点了点头,她拍拍衣服起身,嘱咐她们如果有特别的事情想起来了,可以再来告诉她。

崔桃复而进了虞县君所住的房间,里外四处查看了遍。

这位虞县君想来是一位才女,书画造诣颇深,屋子里挂了很多她自己绘制的画作,或是仙鹤,或是松竹、荷花,每一幅画都颇有气韵。鹤自然不必说了,姿态高贵,仙气十足。松则立于悬崖之上,风姿傲骨。荷盛放于塘中央,花径笔直,濯濯不妖。再观其画上的题字,也颇有根骨。偶有两幅可见有两行不一样的字迹,想来出自赵祯之手。

也难怪赵祯会宠爱虞县君,若换做是她,她也喜欢虞县君这种有貌又有才的女子。

崔桃随后还在虞县君的房中看到了棋盘,古琴,桌案上有许多男人常看的书,甚至还有复杂难懂的数理。

这位虞县君,也算是全才了。

“可惜。”崔桃指尖划过琴弦,随即弄出一声琴音。

她感觉到身后有脚步靠近,回头看一眼,见是赵祯红着眼睛回来了,忙行见礼。

“是可惜。”赵祯应一声,盯着那古琴久久不能回神。

“官家和太后理论清了?”崔桃的问题很大胆。

赵祯瞪一眼崔桃,“你心里是不是在笑话我很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官家多虑了,自古保护不了自己女人的帝王可太多了,比如唐玄宗便保不了杨贵妃。我若是笑话,那些帝王都笑话不完了。官家这件事与他们相比,微之又小。何况孝字当头,情有可原。”崔桃跟赵祯表示,这方面她跟赵祯有同感,她上面也有一位合不来的至亲。

赵祯知道崔桃说的是崔茂的情况,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没想到他们竟同命相连了。

“你父亲的事我会帮你。父权再大,大不过君权。但这件事,你也要帮我。”赵祯已然把崔桃当成朋友一般对话了。

“今儿这天可真热啊。”崔桃望向窗外还没有落山的太阳,感慨道,“这会儿在外快走几步,都会闹得满头汗。”

赵祯蹙眉,不解崔桃为何突然有这样的感慨。

“官家慎行慎言,此事切勿再与太后正面冲突了。”崔桃劝道。

“你到底何意?”赵祯不解地质问崔桃。

“因为人不是太后所杀,不过太后刁难虞县君的情况确系属实,手段——”崔桃叹了声,“也不过是宫中常用的手段。”

赵祯吃惊地瞪着崔桃,倒是不喜欢她形容地‘常用’,可细想起来,宫闱之内的阴私不正是如此?确实是常用的手段。只是崔桃从未入过皇宫,如何对这里的情况了解得如此清楚。

“你——”

“不难啊,一进这皇宫,四处看看,再多听听,观言观行,便能知道很多了。”崔桃道。

赵祯:“……”勉强算是个解释。

崔桃随即告诉赵祯,这案子若想证据确凿,却不能急于这一时半刻了,现场都被破坏了,想找新的证据只再等等了。总之,今天肯定破不了。

赵祯随后听崔桃低声嘀咕了几句,眉头越蹙越紧,随即眼中闪过万般惊讶之色。

“你说的——”

“是与不是,静观发展。”崔桃对赵祯行一礼之后,便从芝兰殿离开,走了没几步,就被太后的人又请回了慈明殿。

瞧太后脸上余怒未消,便可猜到她刚才跟赵祯吵得很不愉快。不过太后却没有刁难崔桃,只是问了她调查的进度,听崔桃说还要再等一等,她倒是没有过多去问细节,便允了崔桃可以先回开封府。

罗崇勋特意送崔桃出宫,并且特意用浓浓的威胁语调警告崔桃:“崔娘子可不要辜负了太后对你的厚爱!”

“罗都都知可不要太嚣张。”

“你说什么!”罗崇勋完全没有想到崔桃居然敢这样指责他,霎时瞪圆了眼睛,狠狠盯着崔桃,甚至有抬手要打他的意思。

“此系善言。”崔桃对罗崇勋行一礼,便转身翩然而去。

罗崇勋还从没有见过敢在自己面前这么嚣张的小丫头,转头就去太后跟前告了状。

他定要这小丫头后悔她刚刚所言!

崔桃出了宫之后,便急忙忙直奔韩琦家,门儿都没走,翻墙进去的,直奔韩琦的书房。

这会儿天色大黑了,看起来就是一个人影猫着腰,鬼鬼祟祟的。

崔桃刚要去敲书房的门,突然觉得脖子一凉。

这触感明显像是冷兵器!

崔桃马上举手投降:“大人,是我!刀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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