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病倒了两个人,自然不好为王雱祖父迁葬,长兄倒下,张嫂性格怯懦,吴氏又不在,王安石自然成了家里做主的人,过年的迎来送往都得他来张罗。
王雱在几个兄弟姐妹之中不算最小的,不过其他人都一块长大,他这个堂哥堂弟倒像是外客了,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王雱不费吹灰之力又成了孩子王,每天领着人爬树下塘、上房揭瓦,闹腾得不得了。他最出名的还是下得一手厉害无比的五子棋,方圆十里的小孩没一个人能赢他!
江淮之地关扑之风盛行,所谓的关扑就是有事没事下个注赌一把,比如走在路上手痒了你可以掏出几个铜钱拉几个人来赌正面还是反面!
为了遏制这种好赌风气,朝廷还立法规定财物来赌博的按偷盗罪论罚,你压了多少钱就算你偷了多少钱来处置!
好在法理不外乎人情,几个重大节日比如春节、寒食、清明等等都是开放赌博许可的,这些日子朝廷大佬们也都休假,可以约在一起打叶子牌(类似麻将),合法赌博,文明联谊。
腊月初至,江宁府飘起了雪。碰上大寒这节气,照例开放关扑三天,江淮的孩子们都裹得跟圆球似的,聚在一处小亭子噼噼啪啪地下棋,还是五子棋。
王雱照例大杀四方,一点都没有欺负小孩的愧疚感,反而还美滋滋。
王雱这段时间和元娘她们混熟了,大致也摸清了江宁府小屁孩们的食物链构造:其中有两个小屁孩特别皮,见元娘和二娘长得好,他们便时不时想法子来欺负元娘和二娘。
元娘和二娘其实也是有护花使者的,只是年纪都小,奈何不了这两个小混账。
王雱今天设这场关扑,就是冲着其中一个小混账来的。这小混账已经上钩了,狠输了一场。
小混账还有点气节,哼哼着说:“说,你要我做什么?”
王雱把小混账领到僻静处,这样那样这样那样地说了一通,从口袋里掏出前几天从别人成亲放的鞭炮堆里捡来的几个小炮仗,使出激将法:“怎么?不敢就算了,你现在去冲着所有人喊一句你是小狗汪汪汪就可以了!”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小混账说:“谁说我不敢了?你等着,我保证做到!”
两个小混账是好朋友,连对方什么时候上厕所、上厕所时爱蹲哪个坑都知道。
王雱让其他人趴在矮墙上远远地观察,只见另一个小混账如期来上茅厕,这茅厕的构造很简单,上头两根宽木横着,底下是粪坑,周围都是悬空的。
赌输的小混账小心翼翼地靠近,趁着里头的家伙没注意,点着一把炮仗冷不丁地往里一扔。
这炮仗引子短,几个炮仗一起点绝对是作死!小混账手抖得不行,扔完立刻拔腿就跑!
砰砰砰砰砰!
几声闷响在茅坑里头传来,看来炮仗还是扔到位了!
等里头跑出个光屁股的家伙,王雱也立刻拉着元娘她们跑了,口里说:“不能看不能看,看了会长针眼!”
元娘和二娘都笑了起来。她们这小堂弟鬼点子可真多!
王雱替元娘她们出了口气,神清气爽得很,回到家还拉着他爹、他叔、他大伯一起来下五子棋。
他大伯是个非常严肃的人,脸皮绷得比他爹还紧,下五子棋的姿势都笔挺如松,每下一步还得考虑许久的那种。
别的小孩都怕他,王雱可不怕。王雱特别喜欢用五子棋把他大伯逼得开口说:“这下法有辱斯文!我们来下正经的。”
王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下,不下,我还是个孩子,我不懂下棋。”
气得大伯王安仁病都好了。
王安仁去找王安石说他们这侄子天资聪颖,就是没放在正路上,得好好管教。
王安石还想着怎么找机会教育教育王雱呢,恰巧有人带着孩子过来告状,说王雱撺掇人往茅厕里头扔炮仗。
王雱一脸无辜地被喊出来,立刻看到两个小孩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一个扭来扭去好像觉得自己身上臭臭的,一个也扭来扭去看着就像挨过揍。
王雱眨巴着眼,满脸开心地望向那扔炮仗到粪坑的小孩,仿佛看到了最好的玩伴:“是你啊,我们接着玩吗?”
“就是他,就是他让我扔的!”小混账挨了一通揍,心里委屈极了,他只是愿赌服输,凭什么只揍他。
另一个小混账抡起拳头要冲上来揍王雱。
王雱麻利地躲到大伯王安仁身后,没办法,他着实不太信任他爹,很怀疑他爹会借这个机会让别人揍揍他。
王雱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攥着王安仁的衣角,仰望着一身正气的王安仁说:“大伯,他们怎么一来就想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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